言论 | 艺术界反腐，“官而退则清”？

从“官而退则艺”到“官而退则清”

□高鸿

近期，“官而退则艺”引发了艺术界反腐的话题，并引发了对陕西省书协“一把手”周一波辞职的讨论。周一波高调辞职的举动引来艺术界一片叫好声，许多人认为官员退出艺术家协会是还艺术界一个洁净的天空。周一波此举无疑是正确的选择，然而我却不敢称好。如果没有艺术界的反腐声浪，周主席是否还会如此高调、旗帜鲜明地反对官员插足艺术界？此次他高调辞官，目的何在？难道是要在全国带个头、做个表率，以引领书坛反腐的先声，洗刷２０１３年该省书协换届产生６２位“领导人”的污点？

确切地说，我对周一波的辞官之举之所以不敢恭维，主要在于他在省书协出现6２位“领导人”登场的轩然大波时并没有出来说话，而恰恰在党中央反腐的强大威力面前如此高调出场，并爆出“官而退则艺”“同雅贿、贪腐和敛财有关系”这一艺术界腐败事实。在我看来，艺术界的雅贿、贪腐和敛财不是靠官员退出协会就能解决的。如果艺术界反腐能这样简单，那么官场腐败的遏制和打击也就轻松多了。

艺术界的腐败，具有隐蔽性和复杂性，官艺勾结远比官商勾结要“安全”得多。从已经查处的贪官案件看，一个贪官倒下了，后面必然牵出一批企业家和商人，因为那是有账可查的。书画家和官员书画家则不同了，因为他们利用的是不太规范且难以受到工商、税务约束的艺术品市场。即便是走拍卖，价格标准也具有高深莫测的不确定性，作品以任何价格拍出都是合法的。更何况，其交易对象和手段也是局外人捉摸不透的。因此，对雅贿、贪腐和敛财的定性有着难以直接套用的法律条文。

当然，艺术界的反腐不是没路可走。它要靠政治反腐、体制反腐乃至机构反腐来支撑。“官而退则艺”是艺术腐败的缘由之一。但现在各级协会官员纷纷“离场”，艺术界就会“官而退则清”了吗？

审视当下书画艺术界，已经不是纯粹“为艺术战”的学术领域，总有各类角色削尖脑袋不择手段争名逐利。一些人打着“繁荣书画创作”的旗号，事实上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以书画作为加官进爵的敲门砖和发家致富的弹跳板——为“展览”不择手段、为“获奖”奉金委身。书画界这一高雅纯洁之所摇身一变，成为某些人的名利场。在他们那里，“书画技艺”的高下之争已经沦为“协会职务”的高下之争。进而言之，“协会职务”的高下之争是决定日后作品价格的关键。如此，各类艺术协会刹那间变成了掘金的“取宝盆”。这就使本来由艺术家自由组成的旨在有利于交流学术、促进争鸣，本无官方色彩的“民间社团”改变了属性。吴冠中先生在分析了民间社团、国外艺术沙龙后指出，中国的协会却还是沿袭前苏联模式，以行政的方式来组织艺术家和管理艺术，造成了目前机构庞大臃肿的“垄断式”和“霸权式”的官僚协会。他还指出，在这种体制下，“协会已经成了艺术家的进身之阶”，艺术家追求的是头衔和行政级别，在创作上“揣测政治要求及评委们的口味”，而艺术创作的真诚则不见了。

有鉴于此，更有鉴于官员的介入导致艺术界成为腐败的温床这一事实，我们希望，任何艺术都回归到各自的属性上去。那就是：尊重艺术，去行政化，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践行习近平同志提出的“繁荣文艺创作、推动文艺创新”。

在艺术领域，我们不需要“红顶艺人”。艺术不能以“行政级别”和官职大小来衡量，艺术行政化是对艺术的歧视和亵渎。歧视和亵渎艺术，结果只能是“大师辈出，作品全无”。我们需要的是“大批德艺双馨的文艺名家。我国作家艺术家应该成为时代风气的先觉者、先行者、先倡者”。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更多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文艺作品，书写和记录人民的伟大实践、时代的进步要求，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要想“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就应该像董希文所说的那样，“一笔下去要负千年的重任”，而不是“一笔下去要赚千万的金钱”。

艺术界反腐任重道远，既需要党中央的重拳出击，也需要文艺体制的大力改革，更需要艺术家“有筋骨、有道德”。（来源：《中国书画报》国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