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伫立在这秋水之畔,凝视江水中那寂寞消瘦的身影,那汪平静的碧波仿佛浸染了您的音容笑貌。父亲,女儿好似在风中感受到笛子舞动的旋律,您的笛声,是否又飞过了那高高的山冈?
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平凡普通。唯一的特点就是能吹得一手好笛。笛子是老古董了,从爷爷的爷爷那辈流传下来,现在已被磨得冰滑玉润,古朴的竹身透出泥土悠悠的清香,看不出年代。小时候,我常常坐在门前,看着劳作一天的父亲轻轻地擦拭竹笛,就着煤油灯晕黄的光亮,我常常会看到父亲嘴边浮起淡淡的笑。彼时,他会对我说:“闺女,爸给你吹一首吧。”我颔首,只觉得那时父亲的笛声就是世界的唯一。再回首时,岁月的年轮早已碾过门前的溪水,哗啦啦的只剩下笛子流动的音符。
笛声婉转,走过春夏秋冬,当我一天天的长大时,曾经对父亲的美好和崇拜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就连笛声,也很少响起了。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厌恶父亲的平庸,以及那支破旧到开裂的竹笛。我不愿再傻傻地坐在门前,因为我告诉自己,我长大了,我要飞。终于有一天我飞出去了,我去城里上了高中。此后,我再也看不到连绵的青山和父亲的竹笛,连那门前流动的溪水也开始淡化,我想,如此也好。我曾警告过父亲,不准来学校。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没看他的表情,可从父亲僵直的背看过去时他终是点了头。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丝内疚。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包容和迁就。可他答应了,就不该反悔。当父亲扛着大包小包跋涉几十里山路来到我面前时,我发怒了。纵使他换了一身新衣,纵使他洗了头剪了指甲,可是那满身的汗气和难掩的卑微还是让我在同学面前无地自容。父亲搓着手尴尬地看着我:“闺女,你妈说天气凉了,让我给你捎几件衣服,我这就走了。”看着父亲被汗水浸透的后背,终是有些动容。我本想喊住他,可父亲走得很快,直到他伛偻的身影淡出我的视线时,我才想起,父亲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时,突然有些害怕。那张陌生到连我都不敢识别的表情,对着父亲,究竟是为了什么。
时间给了父亲风霜雪露,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跋涉到中年。一路上,有我的影子给他欢笑和痛苦。他把年轻寄托在我身上,延续着他未能追随的梦。我哭了,不是为自己,而是那个无论我记起还是忘记都无法磨灭的父爱。
清风打着旋儿扰乱了平静的江水,宛若此时的心弦。看着天边隐去的青山,我不禁加快了脚步。父亲,明天,我要和您一起听笛声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