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叶摇曳,浓厚的绿晕开叶面的阳光,翩飞的蝶,扇动着土壤的湿潮,扩散,弥漫在院子的每一处,记忆的每一角。
初升朝阳,稀疏的云飘散四周,阳光探过洁白,洒下慵懒的色彩,树下老屋,墙上的阳光斑斑驳驳,覆盖着平静与淡泊。老人早早出了门,稀松的土壤,坚实的脚印,他迈向田野,也仿若走向年轻。初冬的田野,草埂上还凝着水滴,老人穿着棉大衣,领子旁的扣子还未扣齐,邋遢的面容透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朝气。
老人略带吃力地挥舞着铁锄,翻土,锄草,灌水……做着每天都在做的事,平平常常,一如既往。父母总是劝他好好休息,生活又不是过不去,又何必操心操肺在田间劳碌,可他就是放不下这侍弄了大半辈子的田地。
他不拘小节,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如此。他不太讲究卫生,不太注意那些我们认为重要的东西,父母时不时对他的唠叨,也随着他的敷衍被遗忘。他在意的是儿女,是生活,是他认为重要的事,他从来不听别人的意见,固执是他仅有的成见。小时候总喜欢去他那玩,简陋的屋舍,院里的鸡鸭,是一切乐趣的来源,他的脸上总挂着微笑,至少在我记忆中是如此。
每次见他,似乎都在田间劳碌,不管多忙多累,一见到我,他总是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带着浓厚的泥土味,笑着塞到我手上。他额上的皱纹,随着笑意舒展,深黄的皮肤,还淌着幸勤的汗水。那时的我不知道,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沧桑和悲凉——他总用笑容去掩盖。
后院,他种了一小片芭蕉,偶尔也会精心侍弄,闲时喜欢在院前端坐,欣喜地看它们一天天长高,像是在看成长的我。后来,也是躲不过时光匆匆,年老体弱的他终是休息在家,放下了侍弄一辈子的田地。他喜欢听歌,用那部老式的收音机放那些他喜爱的磁带,打发度日。他很喜欢我,也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时光,但对于我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他总是严厉教育。他深邃的目光中总透露着对生活的希望,他把现在的,未来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就像他栽种的那片芭蕉。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我见他的最后一眼,他的脸上依是微笑,他把希望和期待留在人间,带着一生的平凡,沧桑,坚强与倔强永远地去了,他走得很轻松,很洒脱,谁都不会忘记,他曾经扛起了几个家庭。他的离去,让我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离别,什么叫做悲伤。再也见不到了,感谢你,陪我走过的路。
烛火飘摇,燃尽遗憾和眷恋,老屋门前丛生的杂草,交错成一个故事,一个平凡的人,一个平凡的人生。
如今,芭蕉已然参天,故人却已不在,宽大,浓密的叶片间,仿佛还摇曳着那熟悉的微笑,熟悉的固执……隐约记得,那天,他在窗前,望着蓝天和田野,抱怨着,呢喃着,他的期待,我们在窗外,窗内,是他的人生。
外公,一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