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有人说，身边最亲的人突然离开就好像自己浅酌了一杯甘醇的红酒，起初，索然无味，而后，当余留下来的香醇挑逗着你的丁香小舌时，只觉晕眩，催人泪下。

而你，于我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应该是一个炎热而干燥的下午，灰尘在周围慢慢积淀。烈日烘烤着大地，一眼望去，田野里的庄稼早已奄奄一息。此时，田罢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映入眼帘，提着笨重的水桶，往甘涸的田地里注入一勺又一勺的甘露。“为了一点儿破庄稼，忙得累死累活的有必要么？”我小声嘀咕道，现在想来，确是有些愚笨了。

于心不忍，便顶着大太阳，走到你身边，劝你回来。

“没关系的，庄稼是用农民的汗水浇灌出来的，可不能就这样死掉了啊。”

说罢，你用一双枯树皮似的手轻轻地擦拭汗水，便继续工作。“真是个老玩童。”这样想道，便快步跑回了家。

第二天，便传来你因劳累过度而卧病在床的消息。出于情理，我随同母亲一起去医院看望你。我有些堵气，便说道：“一把老骨头了还作践自己，自作自受啊。”母亲给了我一记白眼，而你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银白色的碎发慵懒得躺在洗得发白的枕头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莞尔一笑，一双深邃的眼睛穿透过阳光，注视窗外，喃喃道：“值得的。”

这一躺，就再也没有起来过。我看着身边的人烧掉你生前的衣物，只觉得家中突然少了一个人，我一如既往地生活着。

直到今日。

我想起你每天早晨会起床帮我做饭，在晨光中，戴着老花镜陪我一起晨读。我想起你每天傍晚会站在笨重的铁门前等我回家，披着霞光，陪我做作业，甚至是听我发劳骚。

现在，我伫立在门前，还是那片田野，可大多庄稼已死里复生，绿油油得在地里招摇。只是有一块枯黄的田地却显得有些突兀。我猛然一震，突然意识到你那日“拯救”的是别人家的地，在众多田地里，你选择了“舍小家为大家”。我虔诚地感谢你给我上了这么凝重的一课，在我的人生道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我想起你出殡那天你坟上的缕缕青烟，飘散着，飞向天边。直至我觉得，整个天空都充盈着你的味道。

你是不是一直都忘了告诉你，你遗留下的痕迹正如那青烟，永久不散，真叫人心酸。我亲爱的，祖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