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是一名医生。她很忙,忙到我们很少见面。
“妈,最近天气不错,咱们去爬大罗山吧?就周末几个小时,具体时间您定,可以吗?”我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母亲的回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噢,宝贝,对不起!妈妈医院还有病人正等着我呢……”我坐在车内,头靠着车窗,呆呆地望着因飞驰的汽车而逐渐模糊的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我茫然的不知道将目光移到哪里才好,就那样傻傻地望着远方。不一会儿,沉默被打破了。“周末我把您送到奶奶家,您在那要听话啊。”“哦!”这一声回答很快与空气融合一体,没多久,又是一片沉默。
“妈,要家长会啦!是这周五下午。”母亲打了个手势,表示让她安静一会,显然,无休止的工作已经把她折腾得够累了。我转身就走了,回到房间,一头栽在枕头里,嚎啕大哭。“您什么时候参加过我的家长会。医院,医院!那都快成您的家了!病人,病人!您还知不知道您还有您个女儿!”听到脚步声,我开始抽泣更加厉害。我知道是母亲,但我不理会。就在房门被轻轻打开的一瞬间,母亲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脚步声又远了。我迅速坐起来,只看见半掩的门和迷离的灯光,我大哭、痛哭,脸上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那一刻我甚至开始有些恨自己的母亲。
与母亲的交集越来越少了,但时常还会从奶奶嘴里得到有关于她的极有限的信息。我表面装作无所谓,但脑海里会常常想像着母亲忙碌的模样:您不停在房间与房间之间穿梭,找寻着各种各样的资料,不断拨打着,接听着病人的电话,动作是那样的迅速,甚至让人有些眼花缭乱。终于,我又要住在家里了。当我提着手提箱站在家门时,您冲过来紧紧把我抱住,随后对着我的脸看了又看,暖暖对着我地笑。我知道您心里是有我的,只是您放心不下您的病人。
房门紧闭着,但时不时传来拖鞋撞击地面的清脆的声响。我细细侧耳倾听,想寻一丝您的踪迹。我拉下门把,有意控制着力度使门尽量不发出声响,我静静贴着门边,注视着您:头发麻乱扎在一团,灰色的毛衣紧贴身体,手不断反反复复翻动着资料。您突然放下手中的资料,往门这边走,我吓得钻回了房间,躲在被窝里,露出一点点缝隙,悄悄观察您。您走出房门才一两步,又突然折回去。见您进去了,我又探出脑袋,伸长脖子。“咦?那份资料呢?”您皱着眉头,四处翻动,一时找不到了,您便孤独地站在那儿,显得那么的无助。我松开了门把,站在门口,无力地喊了一句:“妈,我帮您找吧。”您尴尬笑笑,点头表示同意。我发现它就压在那,我把它抽了出来,递到您手中。您惊喜叫了起来,不断夸着我,脚又走了出去。我无奈望着您!我回到房间,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
我侧卧在床上,灯光开始不断拉长拉长,滚热的泪珠从眼眶里跑出,我想着我曾经以种种方式要您留下,我被爷爷奶奶紧紧抱住,撕心裂肺哭喊着,而您孤独站在那里,显得那么的无助。
听到脚步声离我房间越来越近,我赶忙擦掉眼泪。您进来了,有些激动地对我说:“明天咱俩去爬大罗山吧!”我兴奋得差一点要叫出声来。突然,您的手机响了……我懂了。
“妈,没事,您只要心里有您的女儿,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