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湿滑的石板,我独自徘徊在蜿蜒的小巷,九月的秋风飘过我耳旁,空气中好似酝酿着淡淡甜香,不由得快走几步。
一把推开门,将书包搁置一旁,随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看见母亲又在展示她的拿手绝活儿了,只见母亲将菜籽油徐徐倒入锅中,用文火加热,不一会儿那原来明亮如镜的油水便缓缓吐气泡。
接下来是重头戏,母亲将剥好的玉米一股脑儿洒进锅中,用铲子将其平铺开来,将火力加至最强,然后轻松将锅举起搁置猛火之顶,那锅竟也有灵性,一次次将玉米粒向上抛出,又一次次稳稳接住。
玉米们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此刻也镀上了层金黄外衣,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玉米香不禁令人直耸鼻子!
我这才飞到母亲身边,一把从后抱住,将头深深埋在母亲的围裙里,嗅着玉米的清香,母亲也总是回身凝望个头小小的我,随即绽开笑颜。
小巷深处玉米的香甜伴我走过了美好的小学六年。转眼间我已升入初中,成了郑外住校生的一员。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和事,我不禁感到害怕,吃遍了食堂的饭菜,却闻不到熟悉的玉米香,我曾尝试过克服陌生感,但一次次一败涂地,我曾尝试过努力爬起,但一次次力不从心……
终于,陌生感在一个夜晚冲破了心中的大堤。这是一个午夜,我入了梦乡,白茫茫的一片,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逐渐梦境开始变幻,眼前出现了我熟悉的一幕。
蜿蜒的小巷深处,虚掩的厨房一角,母亲在远处对我莞尔一笑,我忙冲上前去,可母亲仍是笑着,只是笑容愈发模糊,氤氲在一起……
天啊!连个清楚的面庞都不给我吗?梦醒仍是白茫茫的一片,终于抑制不住翻身下床,拨出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嘀嘀……
清冷的电话久久回荡着母亲的面容。
“喂,妈妈。”我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让她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孩子,怎么啦?”
依旧那样的温和,如轻风掠过草原,我只觉喉咙一阵哽咽,无尽的委屈如蚂蟥一般直往心口钻,豆大的泪珠冲落出眼眶,半晌我才吐出一句话。
“我……我想吃炒玉米……”
“妈明早给你送过去。”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轻柔,却隐隐透着疲惫。
“嗯。”含着浓浓鼻音重重点头,我终究没有告诉母亲……
不知夜是怎样过的,我静静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洒落一地的月华,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嘹亮的起床号音划破天际,我飞奔下楼,四周的景色如光似影般掠过,转眼间便来到东门卫处。
偌大的门卫处孤零零躺着一个食盒,我将它紧紧搂在怀里,走到无人处迫不及待掀开盒盖,玉米香气将我笼罩。
在一片热气中,我的心头一酸,母亲定是早起赶路为我做的,她都这么累了自己还……不禁感到无比愧怍。
突然,一张纸条从装食盒袋子里掉落,是母亲的字迹:“妈妈知道你累,都知道,以后每周二都给你送炒玉米。”
转身已泪眼朦胧……
是夜,再入梦乡。
依旧是白茫茫……但我坚定地走着,走着……
面前一条蜿蜒的小巷,我能望见小巷深处母亲绽开的笑颜,闻见空气中酝酿的玉米香。
我知道,那是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