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杜十娘落入江中,杳无踪影,众人都道她是葬身鱼腹,无法可救。谁知偏是老天眷顾,竟让她随水流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村,被一砍樵的村夫救起。
那村夫倒也是个善心之人,请了大夫为十娘看诊,又自掏腰包去城中买了药煎与十娘服下。如此几日,十娘缓缓醒转过来,那樵夫便自报姓名:“小人赵凡,几日前在江边救起小姐,不知小姐姓甚名谁,府上何处?小人也好去通传一声,择日送小姐回府。”十娘知自己别无去处,有意留下,又恐他知道自己身份将她赶走,只得将自己名字改了偏旁,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妾姓杜,单名一个微字。只因家境贫穷,爹娘将我买与他人做妾,我不从,便从船上跳下,如今实无去处,还望公子收留,杜微定当报答公子之恩情。”
赵凡本就对十娘心生爱慕,听说她可怜身世,又心生疼惜,便让她只管住下,不必操心。住了将近半月,十娘也算对赵凡多了一些了解。他少年时便父母双亡,全凭一身力气砍樵为生,柴火积的多了,就抽出一天工夫去集上卖了贴补家用。赵凡为人质朴老实,十娘与他日久生情,便择了个吉日,在村长主持下完了婚。
十娘虽已不再唱那些小曲儿,幸而还做得一手好针线,绣成花样,就托村中交好的姊妹去集上卖。因十娘所绣花样皆为自己所画,十分新颖,倒也能卖个好价钱。如此又过了半年舒心日子,却遭天意捉弄。
那日,正赶上赵凡去集上卖柴火,突降大雨,十娘恐丈夫在外淋雨生了病,便去给他送伞。谁知路上听人说李布政家长子因那北京名姬杜十娘之死郁成狂疾,卧病在床已达一载。十娘心觉蹊跷,问过丈夫,方知这正是李甲故乡,浙江绍兴府。
一路上,十娘心中可谓五味杂陈,既恨那李甲负她一片真心,又可怜他被心病折磨。可十娘毕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到自己如今生活的不错,也不必让李甲再为她愧疚,就盘算着去李府一趟,宽恕了他。回到家中,十娘便欲对赵凡坦白,一时又说不出口,便决计先试他一试。“今日听人说那杜十娘,不知是何人物?”赵凡叹口气:“虽是烟花女子,却也重情义,无奈红颜薄命,可惜,可惜……”十娘一听,心中踏实不少,便给他倒了茶,再将那旧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赵凡闻言,虽有些怨她欺瞒自己,却也体谅她无计可施,只说:“既如此,明日我陪你去那李府做个了结,往后也好安心度日。”
次日,赵凡十娘二人来到李府门前,方知那李布政家原是这般气派。托守门小童前去传话,出来的却是那老管家。十娘说明来意,那老管家从小看顾李甲,如今见少爷病情有望好转,也顾不得许多,一路小跑着去禀告李布政。
那李布政闻言,却是拍案而起:“荒唐!当日我儿为那杜十娘荒废学业,又患了重病,这事早已在乡里传开,将我一张老脸丢了个尽。如今那杜??侥幸活着,竟还有脸面来我府上。今日我若让她见了我儿,他日岂不又成他人笑柄,让我在这绍兴府再无立足之地!”老管家知晓老爷脾气,只得去府外打发了十娘。
却说那李甲卧床一载,忽闻丫环小厮私下言语,道那杜十娘还活着,却被父亲赶走。心下一急,竟翻下床来,呻吟片刻无人应答,生生咽了气。
赵凡从集上回来,将李甲死讯告知十娘。十娘暗想:你虽无情。我却非无义之人,本想解你心病,你我二人从此各过各的,再不相干。怎知这天意难违,做了错事终将有报。也罢,也罢。十娘微微叹气,只对赵凡说:“还是换个地方卖柴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