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它的约会

偌大的展览馆中，还回荡着金属冰凉的声音，我不自在地嗅着这里的气息。迎面而来的，是售货员，八颗牙不多不少：“先生，来看机器人？”我紧攥着工作包，局促地点了点头。

黑金属机身在镁光灯的照耀下泛出幽幽蓝光，液晶屏幕洁净到我挑不出任何毛病。我惊奇地凑过去，偌大的屏忽然掀起波动，慢慢探出了一只手指：“晚上好，先生。”好个鬼，吓死我了。“我是，编号2004，很荣幸见到你！”名字？我有些诧异，这种东西会有名字？

我向四周看了看，走到一只机器狗旁边：“你叫什么呀？”

“编号0708，您好！”我有些无奈。但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又问了好几台机器，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

售货员又回来了，她什么时候走的？或许是看到我这寒酸的模样吧。她手中提着一个小家伙，随手一扔，便到了我面前：“这是马上下架的，您看可以吗？”我低下头，它侧着脑袋，眼睛有种异样的灵动，好像还在打量着我。我慢慢俯身，做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向它伸出了手。它迟疑了一下，但仿生手臂还是缓缓举起，牵出了我，金属的沁凉却出乎意料的有些温度。“你……你叫什么呀？”我清了清嗓，小心地问。千万别说、千万别说……“名字？”它好像在思考：“我们哪里有名字啊？”像一颗石头偶然撞击水面，泛起涟漪。我有股冲动，虽然价格任重道远，我还是请求售货员将它留下。我们约定好每周都见面，直到来我家为止。

自那以后，我努力工作、奋力打拼。日复一日，唯一不变的就是与它雷打不动的约会，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约会奇妙到不可想象。

终于到这一天了啊，我迈着比以往都轻快的步伐，到了展览馆，待会见面要不要给它一个惊喜？可是，我见到的只有售货员愧疚的脸色：“实在不好意思，它因为触犯了规定，被回厂重新修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躁动的心忽然归于了无尽失落，很久才能接受这个事实，它毁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年？我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木然地走在下班的路上。迎面一张大海报吸引了我的注意——机器人大返场，最新研制。但令我最震惊的，是旁边的那个身影，熟悉的脸庞好像更有棱角了些。我像发了疯地冲到那家店，老远就看到了它，它好像也发现了我，一直在等待着。我整了整领带，扬起嘴角，却来不及微笑。

“您好，我是，第1399号，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