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父母大抵是出去散步了,桌上仍留着饭菜,只有外婆坐在桌边打起了瞌睡。我蹑手蹑脚地走近餐桌,尽可能地轻轻落座,可一点点????的声音仍然被外婆捕捉到了,她立马惊醒过来。
“楚楚?喏,这一桌都是你爱吃的。还有这一碗,里边是我带来的菜,可比外边卖的卫生得多。待会你多吃一点儿,明儿个我们一起去山上玩。我记得小时候你可好动了,不一会儿就蹿到了前边,还一边催……”
我听着有些许不耐烦,便无声地蹙了眉,外婆这才止住了口头上的话,轻轻叹了口气,轻轻动了嘴角,大致是喃喃——“唉,外孙女果真还是长大了,和我越来越疏远了。”这些细碎的话语又怎可能就此逃过我的耳?我心中并未太过愧疚,也并非只递个愤怒的眼神就完事儿——相反,我心中反倒是有了怨怼,便推开了碗、扔下筷子,起身嚷嚷:“还让不让我吃饭了?你唠叨些什么,我和你本来就不亲,或者说从没亲近过!”而后便兀自向客厅走去,悠然地看起了电视。
外婆愣住了。她久久地呆坐在桌旁静静地望着前方,半晌才缓缓站了起来,弯腰收拾桌上多余的饭菜。我的余光本是瞧向外婆的,而现下我的余光却定格在电视屏幕上。
那是一双多么干瘦的手?那又是一双多么沧桑的脸?而那,又是多么单薄的背?我说不出,只能用“很”、“十分”、“非常非常”来形容。而外婆伛偻着背,默默地走进厨房。耳边萦绕过一阵阵“哗哗”的水流声及“哐当哐当”的碗碰撞着碗的声音后,外婆才慢悠悠地走出厨房。
我不知如何形容我的愧疚,只知道那时候,我打心底里希望外婆给我一顿惩罚。外婆向着茶几走来,迟疑了片刻,这才绕过了我,坐在离我稍远一些的地方。随后,她拾起一个苹果,小心翼翼地削着皮。这是玩什么把戏?我心中虽仍有千千万万的好奇,却依旧移开了目光,不再看着外婆。
“楚楚?”外婆缓缓地起身走向前来,双眼噙满着慈爱,“你刚刚没怎么吃饭,会饿的……”语毕,她递来苹果,又沉默着转身向一旁走去。
我的心仿若有千万只蚊虫叮咬,以至于一时间我心中空洞洞的,又仿佛很疼——疼到了麻木的地步。我默默地咬着苹果,泪也悄然划过脸庞——那是我对外婆无声的道歉。
外婆,能不能不要这样爱我?您的容忍、您的独自吞下所有忧愁,反而更加让我心疼、愧疚。我从来都愿意是您最亲的家人,而您无需将我一切不好默默包容。
外婆,能不能——不要这样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