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最初参加艺考的初心吗?
是热爱?逃避?还是一瞬间的起意?
可能都有。无论如何,那些死贵死贵的颜料、总是洗不干净的水桶画笔,以及寒风中背着画板拎着行李赶火车的日日夜夜,永远都那么清晰可爱。
时光拼命催熟人生,捷径也已变曲径,但恋恋青春的人总会更好地往前走。
煌煌二十载
时间拉回二十年前。
2002年,全国范围的艺考热初步冒头。在高校扩招潜移默化的加持下,“上大学”已成全民教育诉求,加上经济腾飞对大众美育的持续渴求,越来越多家庭开始选择艺考来实现上大学和逐艺梦的双重目标。那年,全国艺考生有3万余人。
三年后,国际知名艺术家丹尼尔·布伦(Daniel Buren)来到杭州,时任中国美院院长许江向他提及当年国美的艺考生有7.2万。此数字震撼了丹尼尔·布伦。他特别好奇,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参加艺术学院的考试?
2015年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下雪天导致现场确认的队尾排进隧道(中国美术学院供图)
2013年,全国艺考生的数量达到惊人的超100万,相较11年前翻了30余倍,但那时国内开设艺术专业的高校却不到两千所,增速远远赶不上考生增幅。于是,竞争惨烈便可想而知。相关部门立刻做出调整,艺考新规于2014年出台,宣布取消部分校考考点和提升文化录取分,2015年全国艺考生便降至70余万。后续虽又突破100万,但随着录取比例猛增,前些年积累的大量本科生源又分类涌入研究生和博士赛道,那些年的艺考之路尚属宽敞。
黑压压的全是人啊
但变化在缓慢浮现:自2016年起,中国美院率先取消语文和英语这两门课程的单科限制。小小举措对艺考生而言刻骨铭心,毕竟,英语可是那个如初恋般虽模糊但永难忘的掌心痣啊。
2017年,对艺考念念不忘的丹尼尔·布伦来到杭州拍摄起自己关于中国艺考的影片,试图通过一名西方艺术家之眼辩证还原中国式艺术民生。
2017年,再次来到杭州的丹尼尔·布伦开始拍摄自己关于中国艺考的影片(左起:陈雨、高士明、丹尼尔·布伦、兰婷、本泽堪、丹尼尔·布伦夫人)
丹尼尔·布伦在拍摄现场(E-Art 法国学院联盟供图)
2018年起,教育部明确要求各省艺术类本科控制线不低于二本线的65%(不含自划线艺术类院校,这个数据在2020年被提到了70%),明确划定艺考最低录取文化分数线。这年,11万川美考生争取1500个名额,8万国美考生争取1600个名额,4万央美考生争取800个名额。从“棒棒糖”到“幸福指数”,央美凭借刁钻有趣的考题成功霸占热搜榜,而国美则在这一年新增工业设计专业,首次开招非艺术类学生(考生无需参加艺考)。
2019年,艺考重要拐点来临。一方面,全国报考人数达到前所未有的150万,巨大规模效应引发更强舆论争议。另一方面,疫情忽临。这支蝴蝶翅膀扇动带来的连锁效应超过所有人的想象。随即的2020年,大部分校考取消、线上初选、高考后校考、考点变动等倍受折腾的事件连环来袭,让人毕生难忘。
清华美术学院顾欣(左)、马泉(右)首次网络授课
学生听课现场(清华美术学院 美910班邱诗涵)
2021年,疫情督促下,艺考改革的靴子终于落地。这年,教育部正式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普通高等学校艺术类专业考试招生工作的指导意见》,总体目标十分明确:至2024年,基本建立以省考为主,据文化成绩、专业考试成绩、综合素质评价实行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的招生制度。同时,高校高水平艺术团不再从高校招生环节选拔,而是由相关高校从在校生中遴选培养;逐步提高文化成绩要求,切实扭转部分“重专业轻文化”倾向等。
其中,与考生密切相关的有:省考将更重要也更难;校考缩减和跨省考点取消;部分不受欢迎专业将被调减或停止;分类录取后,文化课或将还会提升;高中不再拥有艺术特长生的选拔主动权等。
一切调整和变动将在2024年完成。目前,距这条底线仅剩几年缓冲。
“去功利化”是终极目标
匆匆一览二十年,艺考江湖风云间。
从几万至百万,艺考因考生数量急剧暴涨引发了诸多专业领域教育机制的蜕变,百万考生、千万家庭、繁杂地域生态…牵涉的是二十载的人间诸事。从追捧、鼓励、激发到警惕、控制甚至紧缩,表面具体政策的变动蕴藏着不同时代对艺术的差异性导向,宛若星云锁链般链接着每个人的披荆斩棘。
这二十年,恰与蓬勃发展的国势及全球化引发的动荡同步:城乡人口结构变化和居民生活方式变迁引发艺术性全民追捧;市场经济的利益驱动成为艺考功利化趋向的重要诱因;互联网渗透带来线上世界普及导致艺术被赋予更多期待等。从突爆蓝海、各方资本抢滩,到终触天花板、急切挖掘第二增长曲线…艺考吃到了多少消费升级的红利,也必需承载相关动荡引发的质疑。
百般滋味,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冷暖自知。其最备受非议的便是过低的文化分,这或许是圈外人直接将艺考判为捷径的根本原因。而这,也是艺考二十年来最核心的改革目标。“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高考战场,靠艺术特长就能以低分上大学的诱惑太大,客观导致很多人学艺只为投机走捷径,于是考生数量剧增,就业市场逐渐饱和,这既不利学生长远发展,也不利高质量艺术人才的培养。艺术,也就这样变了味。
其实,若言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艺考则是万马千军过钢丝索,因为有专业+文化两柄尚方宝剑高悬,难度更甚。说实话,过低的文化课要求本就是时代的眼泪,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大众素质的提升,此诟病已不断被纠正。从最新艺考政策看,政府确实下定了决心要扭转艺考“重专业轻文化”的倾向。
“我认识的画的好的孩子,百分百勤奋,九成头脑好,七成气质好三观正,至于学习成绩,优等生也有三到四成,剩下的就算成绩不突出也是一般人常识范围之内的,从没见过学习烂成一锅粥的绘画大神。学习这种事道理是一样的,有能力把画儿学好的人至少头脑、方法、习惯、态度是过关的,文化课绝不会差到哪里去。”2017年,知乎名上“Lea Liu”说过这段话,他五年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如今,橄榄型艺考大军中,专业和文化皆可的头部考生压根不受改革和外界的影响;单纯只为低分上大学的尾部考生早换赛道可能更靠谱;但对体量最大的中部考生而言,任何风吹草动都是风声鹤唳。
但提高文化课,绝非要让艺术生成为学霸,而是希望据此全面考量艺考生的综合能力。毕竟,一个文艺工作者不能光会文艺。艺考改革的目的是希望促进教育公平化的同时让学艺返璞归真,为真正热爱艺术的人创造更多可能。
所有人的艺术
艺术,从来就不只是艺术家和艺术界的艺术,更是社会和人生的艺术,也是所有人的艺术。
通观二十年艺考之变,会明白疫情只是助推器,日益增长的社会美育需求导致的大方向调整才是根本。如无疫情,艺考改革会不会逆转?很遗憾,大概率不会,最多只会减缓。
从热到爆,至持平、回落和冷静,大众对艺考的认知在二十年间日趋完善,近年更不乏学霸考美院的例子,全民艺术素养提升与顶级人才加快聚集同步推进。但,我们也需明白:没有任何一项考核能做到绝对公平,普通人只能在规则中寻觅平衡。
当然,期待大众前瞻地做出求学规划可能确实过于苛刻。对绝大多数家庭而言,顺利考上大学就是最大诉求。因此,低文化分录取的前救命稻草一朝被折,弄清新政抓紧跟上肯定比只懂埋怨有用的多。
目前,2022年各省统考成绩和分数线已出。仅以浙江省为例,便知曾“闭眼过”的省考难度增加、合格线上升已成定局。而西安美术学院、南京艺术学院等对校考的取消,则让曾经可以花时间换取更多机会的校考也将逐渐成为某种孤注一掷。年轻的艺考生们,若非有来自家庭或其他渠道的专业指点和某些运气,多数情况下真的很难把控好这个局面:对自己实力的了解,对报考学校和专业需求的理解,如考试内容、科目准备、考题风向、录取人数,甚至老师喜好等,顶级美院于此几乎个个不同,且每年又有微调;越来越多的学校不再招收复读生;受疫情影响,曾经火热的线下培训同样伤的不轻,早年的梦想孵化地大多已黯然退场;更重要的,是伴随全球经济萎缩和国际局势不稳,大众消费风险防控意识空前增强。
花费高+非必需支出+录取门槛抬升+低压经济走势=艺考热必顺势降温。
是的,艺考早已不再是捷径,而是一条需要长期一个人探索的曲径。
三年前,国美学子祝航钰曾这样对艺考生们说:“如果真的喜欢艺术,一定要尝试并且坚持,因为除了文化学习,你曾经抽出过一段时间去学习别人没有学习的东西,付出过更多的努力。考试结束后再回头看,你会感动它的美好,也一定会收获更多。”
那么,为艺术战吧,更为那无法替代的青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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