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来源:《人民日报》一九六一年七月二十三日
作者介绍:唐云(1910-1993)男,汉族,浙江杭州人,字侠尘,别号药城、药尘、药翁、老药、大石、大石翁,画室名“大石斋”“山雷轩”。其性格豪爽,志趣高远,艺术造诣颇高,擅长花鸟、山水、人物,可谓诗书画皆至妙境。唐云画花鸟取法华喦颇多,集八大、冬心、新罗诸家,所作构匿新颖、造型生动、松秀明丽,得空灵骀荡之致。善于抓住特点大胆落墨,细心收拾,融北派的厚重与南派的超逸于一炉,笔墨潇洒,设色秀妍,形神兼备,姿致如生。
花鸟画,是广大人民所喜闻乐见的。它本身虽然不能直接反映人民生活,但与人民的文化生活密切有关。正因为如此,花鸟画家处在今天伟大的时代里,和其他的艺术家一样,应贡献出更新更美的作品,为广大劳动人民服务。
党提出『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方针,为社会主义文艺铺开广阔的道路,花鸟画家同样可以沿着这个方向迈步前进。自然界的东西是很丰富的。就以花鸟画取材的对象来讲,也是取之不尽的。花鸟禽鱼,各有不同的神态,在不同的季节里,更是变化无穷,这就要看画家如何去观察自然界,如何去构思,如何运用技巧来取得良好的艺术效果,使它比自然界的花鸟更生动有致,画得意境深远,打动人心。
在花鸟画创新上,首先接触的是在广阔的自然环境中怎样选题取材,创造时代风格的问题。曾经有过一个时期,似乎有这样一种看法,要表达欣欣向荣的时代精神,不画枯枝、破叶、残荷、败柳等。好像画了这些,就不符合时代精神。可是,自然界恰有四季不同的景象,草卉花木总有萌芽、成长、凋谢、再萌芽的自然规律,人对自然界的季节变化,也有不同的感受。触景生情,情景相融,有什么样的感情,就会出现什么样的画境。
每个画家的感情不同,选题取材和表现的方式方法也不同了。同一秋天的景物,枯枝破叶,有人画出秋风摇落,令人凄怆;也有人画出秋色斑烂,令人悦目。人们都知道齐白石先生是经常喜画残荷的,从他许多作品看来,却一点感觉不到有衰败的神气,尽管运用枯黄色调,带破的大荷叶,零乱挫折,劲挺的莲柄上留着空壳莲房,莲子已经掉入泥中,还剩下几瓣殷红的荷花,在画面上充分表现出深秋景象。可是给人们一种深刻的印象,不是枯寂,而是具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所以花鸟画可以从正面来描绘含苞待放的花朵,也可以从侧面描写看来凋谢而却潜伏着生命力的残荷枯枝。
一个作者,如果没有乐观向上的精神,笔下缺乏生命力,即使画牡丹,也会流露出春寒寂寞,令人无奈的情调。可见问题不在牡丹还是残荷,而是要看画家的思想感情与怎样看待对象,怎样去刻划形象。
为了表现花鸟画的时代气魄,也有拘泥于笔墨形式上的看法,以为粗放的笔调、画得满、多、大,就能表现出伟大的时代气魄。粗笔果然气势雄阔,然而细笔也有细若游丝,腕力千钧。满、多、大可以显出大块文章,热闹场面,繁华景象,在今天的伟大时代里,完全应该热情描绘,但是处理不当,拥塞满幅,也会令人沉闷。不如珍惜画面,精练笔墨,反能突出主题,醒人眼目。当然,画面上要少不厌少,多不厌多,恰如其分才好。总之不要限于笔墨粗细、大小、多少,主要依靠作者的正确世界观,以无限的热情对待生活,在大自然中感受吸收,积累形象,运用熟练的技巧力求形式与内容统一,不被笔墨形式所限制,时代风格也就多样化了。
花鸟画在古代就称写生,从观察花鸟的神态而掌握花鸟的神态,例如宋代画家易元吉,架屋深山,以观察禽兽的飞鸣食宿、习性和体态,以体会和描写生动的形象。在民族绘画传统上是很重视神情的,故六法论以气韵生动为第一。花乌画既为供人欣赏,舒人情操的艺术,就要比真花鸟,更加活泼有趣,逗人喜爱,这就需要艺术加工,如用夸张的手法,加以描写。
清代大画家华喦画花乌,就是把枝头的小鸟刻划得如久别重逢的一对好朋友,在亲密地交谈一样。有时把鸟的眼睛特别画得大,很有孩子们的稚气,引人喜爱。花是静止的,但一入画面,就要灵活,变作迎风作笑,婀娜多姿,构成神态飞动的美妙意境。这些传统优点都需要我们仔细探讨和继承。我们在继承的同时,必须开创新的时代风格。如果现代和古代的花鸟画一样,或是和真花真鸟一样,人们不如去欣赏真花真鸟,去欣赏古代的花鸟作品,那么就用不着现代人来创作了。
广大人民所要求的是新的美的作品,作者就必须要具有新时代的审美观念,来适应客观的要求。因此,一个花鸟画家,仅在花与鸟之间兜圈子,对创新条件上还是不够的。必须有各种修养,如政治修养、文学修养、艺术修养。不但精研民族传统,也要向世界上优秀的艺术作品吸收养料。更须与广大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连接在一起,加强艺术实践,那么自然而然会产生一种具有新时代的风格,创作出优美的花鸟画,贡献给祖国与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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