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怀斯 《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1948年 藏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20世纪初引进的西方写实艺术,使原先较为封闭的视野得以开阔,在吸收中有所获益,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然而在面对选择时,不见得是什么就搬进什么,它能为我所用,一是,为了强化写实造型那种逼真的具象表达能力;二是,尽快改变不适宜反映现实画面的一些陈词滥调,拒绝平庸,使新的写实绘画不一般化。
无论出于改造传统模式愿景,还是引进另一种新的画法,就像眼下的油画,是对长期单一手法的丰富。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不仅写实的人物画蔚为大观,而且以色彩塑造刻画的油画也日趋成熟,形成由东西方两大画法并驾齐驱长足发展的相对稳定格局。
不过,诚如一些前辈们所看到的情形,国人习练油画技术时间较短,一是受客观条件限制,未能就自身不足之处,得以揣摹油画大师们的用色独到之处,只是碰了点皮毛而已。二是形成于“文革”期间大量创作的宣传工具。比如正面人物形象是“高、大、全”“红、光、亮”的集中展呈,人物脸部表情不是“眉头紧锁”就是“苦大仇深”,要不向另一个极端而去——笑个不停的脸,由此导致大量生厌的概念化模式化存在。
就在彼时,油画家怀斯向世人呈现一种由他个人独创形成的语言和风格新颖的画面,颇能迷住年轻画家眼球的写实技法,媒体学界赋予别样解读,以“乡土绘画”称之:简洁而有意味的构图,或孤零零伫立于阳光下,或孤零零独坐于荒郊野外,让一缕光线照射在人的脸上或身体某一处,茫然抑郁的神情,与夹杂的丝丝寒风互为表里,一个“静”字,写尽画里画外的尘世况味。
早已厌倦了“假大空”,渴求画出单纯宁静,成了年轻画家向往的境象。从“怀斯”画里透出的细致手法,在与曾经形象“高、大、全”和笔触“大刀阔斧”的较量中,在与从单一表情到丰富人物情感的变化中备受欢迎,自然进入年轻画家的视野,顷刻间成了画界最时尚的画法,并延伸至中国人物画和版画创作,这些由“怀斯”热迅速引起的欣赏感觉和审美效应,正由内而外形成微妙的变化。
彼时刚起步的一批年轻画家,信心满满借鉴着“怀斯”的绘画手法,呈现一段中国“怀斯”式的油画风格。当然,以展现国人精神面貌和中国乡村、草原等空旷无垠的自然环境而深入创作,乡愁诗意,也就频频出现在青年画家的构思里,一种带有甜美和抑郁交织一起的感伤情调,构成这一时期让人印象深刻的境象、意绪。另外,相比以往人们熟悉的题材模式,怀斯画风,因其绘画语言细腻耐看,而让一些人欢喜至极。尽管它不能就此完全改变中国油画写实风格,但画坛由此多了些审美样式,尽管是在亦步亦趋地模仿他人的绘迹画风。
继上世纪80年代后,油画界每有怀斯画展推出,年轻画家就认真细致效仿他的画语情调,比方以小笔触描绘出自然界的微风细草,那一草一木,无一不是接受其画迹而成的,可谓不遗余力。无论是笔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是残垣破墙、充满乡愁的画面,不在于主题内容深刻与否,而是通过对物象景象交融,呈现对肌理细节的倾心倾情,极尽丰富想象处,散发一种带着怀旧情感,颇具感伤色彩的乡土气息和让人挥之不去的艺术情调。
对“怀斯”画风的借鉴,是改写和丰富当代中国油画品位的有益探索。当然,艺术有更宏阔追求和内涵构建的需要,时代在前进,艺术语言要顺应时代潮流求新述变,“怀斯”个人的画风,由于所映载的现实内容,终究不具备展现当今中国盛世宏大叙事的表现力度,在风光10年后,除个别获益的画家坚守之外,其他人仿佛是把他和他的这一画风慢慢遗忘了。如今,年轻一代关注艺术的目光,更多投射到那些更新颖的艺术流派,以及更融合现代艺术潮流别出心裁的观念表述上。
或许是人们不愿面对怀旧伤感的画面,而且艺术需要承载的使命是多方位的,人类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不会永远停留在某一时段,文化艺术上的每个行程,自有它的审美需求。就像“怀斯”画风,倘若是刻意营造一种抑郁感伤的画面,时间一久必囿于单一。尽管视觉上的甜美和抑郁,让一些文艺青年曾欢喜得一度停不下笔来。
(作者潘丰泉系厦门大学教授)
本文刊于2020年9月30日《大河美术》0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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