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荫祥专栏|书法的最高境界在写字

四年前，刘荫祥先生第七次收徒仪式在天津梅江唐宋府大饭店举行，我应邀前往。来自全国各地的徒弟和天津的艺术界及媒体人士济济一堂，仪式简短而隆重。

午餐后，我和刘荫祥的弟子们来到他的工作室稍事休息，他则为弟子们授课。我也在座聆听，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令我受益匪浅。授课结束，弟子们陆续离去。刘荫祥领我在他的画室转了一圈，而后进入书房，让我看他写的字。他每天早晨都写一会儿字，然后贴在书柜的玻璃上。我没有让他开灯，因为玻璃反光不好拍，而且傍晚光线暗，拍出的图片效果也不好。

大写意是舍弃复杂的表象，抓住本质，用笔墨表达情趣、意趣和哲理。

一个名符其实的画家，应有旁若无人敢做自己的胆量。

他给我看他从《美术报》剪下来的他喜欢的字，看得出他喜欢比较民间的一路（包括汉简）和富有童趣的字，而不太喜欢书家的字。他指着报纸上刊登的金伯兴、朱守道、曾宓等人的作品说，像他们已渐脱书家习气。刘荫祥所书不刻意夸张，但无字不体现人的肢体语言，且表情丰富，一派天真烂漫。难怪画家姚广厚感叹，说他的字“像人”。清代书家王澍经过大量观察后说：“古人之书，鲜有不具姿态者。”当代评论家朱以撒曾说：“汉字的结构有多种，但无论如何结体，都具有一种表情美，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书法作为一种抽象人物画，虽然不像人物画一样具体再现某一个人，但却与人体存在着无法抹去的关联，这是汉字的“基因”使然，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显然，刘荫祥的书法表达得更为充分。他说：“绘画的最高境界是无法，文学的最高境界在讲故事，书法的最高境界在写字。”乍听起来令人困惑，他进一步解释说，莫言故事讲得好，获得了诺贝尔奖。出乎中国书法界意料的是，现代书家中日本书坛最推崇鲁迅的字。鲁迅纯然写字，没有任何创作意识，这和一般书家不同。这也印证了王澍所说：“古人稿书最佳，以其意不在书，天机自动，往往多入神解。如右军《兰亭》、鲁公‘三稿’，天真烂然，莫可名貌，有意为之，多不能至。正如李将军射石没羽，次日试之，便不能及。此有天然，未可以智力取已。”

既要挖掘传统的精华，又要发现传统的不足，不断开拓新的境界。

天才的特征，是孤独、自信、有主见，不从众、不跟风，走窄路的人。

刘荫祥很少写唐诗宋词之类的内容，而多写自己的所感所思，让书写自然发生，这样书法便真正达到了“语态、体（姿）态和神态”的统一。他的字让我们重新思考汉字的记录功能在书法中的作用，今天的书法家除了抄写唐诗宋词，抑或自己无病呻吟的拟古诗词之外，有几人会用毛笔记录自己的所感所思呢？（本文写于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