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钊》:千秋伟业 百代师表
王蕴明(中国剧协原分党组副书记、秘书长)
作为最先把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的先驱以及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之一,李大钊的丰功伟业久已见诸文学、影视、话剧等艺术叙说,而以京剧的样式呈现在首都舞台上,在笔者的视域中,京剧《李大钊》尚属首次。该剧独有的艺术魅力与翔扬的时代风韵,为京剧的文学表达和舞台呈现增绘了新的画卷,亮点在于:
其一,简洁、深广、蕴籍的宏大叙事。北大红楼前,漫漫长夜中,一众莘莘学子呼喊着:“谁能救我中国?”闪电中现身的李大钊响亮应答:“社会主义!”几分钟的序幕将观众带回到百年前积贫积弱、山河破碎的旧中国之时代氛围与社情世态。继之,从宣讲马列,传播火种,相约建党,唤醒民众,英勇斗争,直至壮烈牺牲,李大钊开天辟地的千秋伟业,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舍生取义的情操品格,次第呈现,震撼人心。其二,人物核心性格的成功塑造。李大钊毕其一生,学为人师,行为世范,道德文章皆为楷模。全剧始终将笔墨聚焦于李大钊教书育人,启迪民智,贞于亲情,涵养浩然正气的性格核心,成功塑造了为人师表的人物性格形象。其三,现代、立体、全景式诗意风格的艺术追求。多媒体灯光音响的舞美架构营造了一种虚实相生、写实与写意相融的戏剧情境。昆腔与国际歌音乐旋律的融入强化了京剧本体声腔的品味与时代韵致。演员阵容齐整,表演优秀,饰演李大钊的张建峰和饰演赵纫兰的王蓉蓉,声情兼美的演唱,圆润清雅的话白,深沉稳健、灵动规范的做表,较为成功地演绎了一代先哲的伟岸形象。
《秦良玉》:流派的继承与创新
谭志湘(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少数民族戏剧学会名誉会长)
重庆市京剧团把在舞台许久不曾演出的尚派剧目《秦良玉》搬上舞台,是对丰富京剧上演剧目的一大贡献,也是对流派剧目如何“推陈出新”的一次有益探索。该剧对流派有所继承,又不拘泥于流派,不是一招一式照搬,而是用当代人的审美目光,解读历史,解读生活,解读人物。创作者抓住了明朝最为显著的政治特色——宦官参政,使该剧具有鲜明的历史感,且在尖锐的矛盾冲突中塑造了秦良玉这一历史上罕见的土家族女英雄形象,人物丰满,性格鲜明,情感炙热而细腻。剧作着重表现了秦良玉作为土家族女儿对家乡的爱,她练就一支土家族的队伍——白杆军,目的是保卫家园和乡亲,当国家面临危难,她率领白杆军走出家园,转战南北,反贪反腐反分裂,捍卫国家统一,在这里,卫国亦是保家,保家亦是保卫平民百姓,没有民族之别,体现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同时,土家族儿女的风采,白杆军的勇武也给戏剧增添了别样的艺术色彩。尚派艺术塑造女性既有飒爽英姿的一面,又不失阴柔之美。主演周利继承了这一特点,技术技巧的运用恰切演出了人物的精、气、神。她不仅唱得好,且有一身好功夫,能耍刀能开打,翻滚扑跌,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她演出了秦良玉作为统帅的襟怀气度以及作为女人的爱意柔情,特别是秦良玉与丈夫马千乘天上人间,隔空对话,抒发胸臆,这种铺排手法在传统戏中难得一见,但又是塑造人物的重要笔墨。“这一个”秦良玉属于历史,属于生活,属于土家人,属于中华民族,艺术地再现了历史,再现了生活,有历史的厚度,有生活的质感。
《凤凰二乔》:“养人”的好戏
李志远(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研究员)
《凤凰二乔》作为参演剧目中为数不多的传统戏,其演出令人眼前一亮,我感觉这是一部“养人”的好戏。阿甲、翁偶虹在20世纪六十年代为中国京剧院创作的《凤凰二乔》,首先由高派传人李和曾(饰乔玄)与京剧院二团的演员搬演于舞台。这次复排不仅仅是寻找到了一部可以延续高派的好剧目,更是为剧团发掘了一部可以养团的好作品。首先,该剧作为一部三国戏,舞台没有所谓主角,即使是该剧被视作高派剧目,高派饰演的老生乔玄的戏份也并不多,这就给其他演员饰演的角色留出了表演空间;其次,李和曾等之前搬演时对唱念做打等舞台设计已经非常丰富饱满,这给青年演员提供了非常好的模仿学习、实践锻炼的机会,如乔玄细腻的心理变化与念做展现,大乔与孙策的对打及情感变化,以及小乔偷阵的情感心理如何成立等,都是值得青年演员细细学习、深思的;再次,该剧几乎包括了生、旦、争、末、丑各个行当,如大净的严白虎,文丑王琼,武生孙策,小生周瑜,武旦大乔,闺门旦小乔,老生乔玄等,而且无论是严白虎的练兵,还是最后的两军开打,都需要众多演员上场,这就给剧团较多演员上台锻炼的机会,也培养了演员之间的合作精神和舞台创作的“一棵菜”意识;最后,该剧是一部文武并重、饱蕴喜剧色彩的作品,特别是把一见倾心的爱情与铲恶除霸的家国情怀交融于一起,令该剧拥有吻合观众审美期待的多种元素,将是能够常演于舞台的“吃饭戏”。当然,更值得肯定的是,这个复排版的演出,不仅剧情上更为紧凑,全剧分寸恰切,而且每个演员的表演都很出色,成功实现了培养青年演员的目标。
《连心带》:适宜的创作策略 渐进的情感变化
张静(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副研究员,《戏曲研究》副主编)
湖北省京剧院演出的《连心带》根据土地革命时期的真实故事改编而来,故事原型黄菊妈是一个典型的革命母亲。黄菊妈的故事要如何讲述?从剧名上可以看出该剧的创作策略:不直接写人,而是以物寄情、传情,以情写人。
“连心带”是一个非常好的媒介和聚合物,拥有革命的、文化的和家庭的三重意蕴。它本是身份识别带,俗称牺牲带、光荣带,牺牲者为革命大业而牺牲,无上光荣;“青山处处埋忠骨”,“识别带送我回家”,忠魂所系,魂归故里,是传统文化精神的回环;血亲连心之带,正是国家民族大义之下最动人心魄的情感连接。“连心带”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道具,给予现代戏演员一定的表演支撑,包括情感宣泄和身段展示。
《连心带》将父病亡改为被“铲共团”团长麻老虎所杀,并在父仇之外加上麻老虎意欲强抢凤妹,还借口“剿红”,以三丁抽两丁为要挟,把三子都纳入抓丁范围。这种无以复加的仇恨极大地突出和集中了矛盾冲突。剧作完整细致地展现了黄菊英从不情愿大牛、凤妹参加红军到支持二牛、三牛参加红军,从不舍得满妹参加红军到支持她、甚至自己也主动帮助红军的过程,以子女的一次次牺牲,识别带的一次次送回,铺排了黄菊英的情感变化和心理成长。
虽然该剧的创作策略比较明确,创作表演团队也富有实力,但仍有值得斟酌之处。第一,“连心带”的全部能量尚未传达到位;第二,剧作稍显简单地将麻老虎、黄菊英一家和王团长为首的红军队伍划分为三块,对土地革命的大背景表现不足,尤其是缺乏其他民众的身影。
《燕翼堂》:觉醒与新生
王瑜瑜(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艺术学研究》副主编)
《燕翼堂》如一首谱写民族觉醒与新生的诗章,动人心弦,感人至深。《诗经·大雅·文王有声》云:“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燕,安也,翼,敬也。中华民族先祖推崇周武王功德,勉励子孙敬事而求安,山东蒙阴刘氏家族以“燕翼堂”命名,正寄托着这样美好的希冀和处事的原则。《燕翼堂》通过一个家族在国家和民族危难时刻的困境,深刻揭示了国家和民族变革、奋起的必要性、必然性;通过刘氏家族成员在国家和民族危难时刻的抉择,阐明了觉醒之后的中国人民跟随中国共产党勇于斗争,走向胜利的必然性;为我们体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蕴的深厚而坚韧的力量,思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的密切关联,进而发掘其当下价值与意义提供了启示。《燕翼堂》戏剧情节“细针密线”,铺垫充分,张弛有度,起伏照应,悬念设计也较为巧妙,但部分情节仍需精雕细琢,以避免生硬突兀之感。几位主演的舞台表演细腻传神,充分展示了各个行当的艺术魅力。《燕翼堂》借鉴传统与创新方面也有值得关注之处。现代戏作品可以主动借鉴传统优秀剧目对于类似情节的舞台处理,这种借鉴和创造是戏曲传承发展过程中守正创新的必要途径。作品仅有非常短小的武戏场面,期待此剧中可以出现更多契合剧情、发扬传统、精彩纷呈的武戏表演。
《楝树花》:以歌以情重现矢志不渝
李玲(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副研究员)
天津京剧院的新编京剧《楝树花》描写时代楷模王继才、王仕花在黄海前哨开山岛戍边,夫妻哨矢志不渝坚守32年的事迹,此剧以成熟的程派唱腔与细腻情感做表见长。传统戏剧编演现实题材故事,因难安身段舞蹈,往往喜欢借助移动多变的布景道具或多媒体屏幕来给舞台表演增彩,而《楝树花》舞美朴素,全剧只有两堂布景,一是开山岛,二是夫妻两人的老家,一切表演与情感皆围绕守岛而展开。
妻子王仕花在社会新闻的描述中有时被掩于“王继才夫妇”的背后,但天津京剧院程派旦行吕洋饰演的王仕花,掀开了英雄事迹女性视角的一页。王继才坚守孤岛,王仕花将孩子们托付给婆婆,只身上岛陪伴丈夫戍边,她带来的苦楝树苗在寸草难生的岩石中盛开。苦楝树——楝树花,与女主角王仕花“你守海岛我守你,风风雨雨再也不分离”的深情构成意象上的统一。而程派唱腔幽咽婉转的柔美中别具阳刚之气,在王仕花慷慨唱道:“女子戍边自古有,同样热血洒边关”时,其腔坚韧而暗藏锋芒,其情尤为深切。《楝树花》刻画了王仕花作为母亲、妻子和儿媳,舍弃小家的苦楚、愧疚和坚忍,这由程派唱做表演,感人至深,符合剧作歌颂的坚韧不拔的守岛精神,全剧靠唱见长,以情动人,为编创的一大特色。
《楝树花》也有需要进一步提升之处。该剧根据人物事迹设计了抵制走私活动和女儿上学难等戏剧冲突,其他情节没有太多戏剧性,满场表演的担子落在两位主演的唱与做上。勾勒32年的孤岛岁月,仅靠两人回忆往事、互诉情怀似乎不够,需要多一点基础的真实生活素材的提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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