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苏州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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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人一开始很不喜欢明朝,当然他们更不喜欢元朝的蒙古骑兵。眼下,他们更喜欢张士诚。1366年12月27日,20万明军在攻克杭州之后,完成了对苏州城的合围,统帅是有明一代最彪悍的

      苏州人一开始很不喜欢明朝,当然他们更不喜欢元朝的蒙古骑兵。眼下,他们更喜欢张士诚。

      1366年12月27日,20万明军在攻克杭州之后,完成了对苏州城的合围,统帅是有明一代最彪悍的大将徐达。这位在日后把蒙古精锐骑兵驱逐出漠北奠定大明版图的杰出军事将领现在要面对的,是一帮苏州人,一群操着吴侬软语善于欣赏评弹的苏州人。在以后的苏州评话大书《英烈》里,徐达、常遇春、胡大海一伙都是江湖豪侠、乱世英雄,武功韬略惊人,按说这围城之役已经没有悬念。

      悬念居然一悬就是十个月。长的足够产下一个婴儿了。

      《剑桥中国明代史》记述,徐达为统帅,常遇春等八位将领分别封锁一段城墙,,“筑起了连绵不断的土工事把苏州团团困住。他们从特别建造的土台上把割下的人头、腐烂的尸体和其他东西都投向城内。燃烧的箭头和火箭都用来搞火攻,更标准的火炮则用来轰打城墙”,《明史》记载徐达“领四十八卫将士围城,每一卫置襄阳炮架五座,七梢炮架五十余座,大小将军筒五十余座,四十八营寨列于城之周遭,张士诚欲遁不得飞渡,铣炮之声昼夜不绝……”因为“张士诚拒绝所有要他投降的劝告,虽然这时明军领袖们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保证,指天誓日,决不背约”。

      文弱的苏州老百姓站在了苏北人张士诚一边。张士诚最早是元末社会地下经济的老大,贩卖私盐获利巨大,好比毒枭,江湖上名头响亮,一路武装起家,靠兄弟张士德的指点辅佐,打进苏州城。眼看这个苏北人也提倡德化,重视教育,敷衍士绅,开科取士,连造园子的心思也同苏州有钱人一样,张家人腐败归腐败,裙带归裙带,面子上一番文治工夫比蒙古人强多了,后来大家摸摸口袋里的银子,看看饭碗里的时蔬红菱白藕一样不少,鱼腥虾蟹样样新鲜,苏州人就服帖了,新苏州人张士诚就成了大家嘴里的“张王”,张王学苏州人软调皮,大家合起伙来骗北京的蒙古人,做你元朝的官却不管合同上每年百万石漕运粮米的差,搞的他们的宰相脱脱一点办法也没有。而张王进了城,英雄气概也消解在东南繁华都会的温柔红尘脂粉里,他就是想割据,享受生活。他不象朱元璋,朱元璋在由饥饿的农民而军阀的道路上一路成长,梦想自己前世是飞在天上的龙,于是他成了皇帝。他开始讨债,于是有机会就把害民的贪官剥皮点灯,这种做法暴虐但淳朴,以前的农民知道下面的官吏是怎么回事情,做了皇帝的农民才知道怎么干管用。朱元璋在建国后有一次也难得兴致风雅,在宋朝一幅名画上题跋。画是李公麟的骏马图,朱元璋说了,国民经济,养马最重要,马浑身是宝,可以打仗,还可以服务农业,养马要是养到李画家笔下这样万马奔腾,全国人民该多么幸福啊。
    
      这样的人真是天生帝王。这个贫农后裔在龙盘虎踞的金陵眯眼打量不远的苏州,打量着对手张士诚,这个张士诚最多是一流的军阀。1356年4月13日,张士诚意气风发从高邮进入苏州,此后十一年,他生活在这座以安逸享乐著名的城池,一个被张士诚统治了11年的奢靡之城,考虑到元末天下大乱,流民哀鸿遍野,在军阀张士诚治下的苏州却有十一年喘息的机会。一直喜欢小乐惠的苏州人有点喜欢张士诚和他的大周朝,周是汉人的朝代呀。

      皇帝朱元璋因此很不喜欢苏州人。《七修类稿》讲述了他攻打苏州的整个过程:

      太祖欲取士诚,……命遣徐达、常遇春等水陆并进,遂克泰州。明年,克高邮、兴化。又明年,祭江告神,大举伐之……诏谕江南,使常遇春等先攻湖州。湖州既疲,然后移兵姑苏。秋,攻湖州弁山水寨,与五太子大战、遇春稍却,薛显率舟师直前奋击,败之,五太子及宋暹、吕珍等以旧馆降。五太子养子,本性梁,短小精悍,平地能跃丈余,又善没水;暹、珍骁将也,诚倚之。至是夺气。继而张天祺、李伯升亦降,于是达军直捣姑苏。十一月癸酉,围姑苏,达督军攻娄门,士诚出兵拒战,指挥副使茅成左胁中矢,死之。于是攻围益急。

      ……六月,士诚既被围,久欲突围决战,觇阊门少疏,将奔;遇春觉其至,分兵北濠与斗,久未决;士诚复遣参政黄哈喇把都率兵千余助,又自出兵山塘为援,阵少却。遇春抚王弼背曰:“军中皆称尔为猛将,能取此乎?”弼遂挥双斧往击,敌势转,遇春率众乘之,士诚兵大败,溺死沙盆潭甚众;士诚马惊,堕水几死,肩舆入城,忽忽不出。一日,士信张幕城上,踞银椅,与参政谢节等会食,左右方进桃,未及尝,忽飞炮、碎其首。九月,城将破,熊天瑞教城中作飞炮以击城外,虽多中伤,奈城中木石俱尽。达督将攻破葑门,城遂陷,时八日辛已也。
    
      1367年10月1日,苏州城破。这时的苏州早已陷入普遍的饥荒。徐达派张士诚原来的手下李伯升去了张的王宫,宣读新朝谕旨,张士诚决定自杀,被已经是明军的李伯升、赵世雄等人“上吊拉脚”解救下来,更大的羞辱等待着张士诚。张绝食,被装进囚车送到南京,张在几天后自杀。以相当血腥的方式,在朱元璋“咬牙切齿”的深邃目光打量下,1637年,苏州正式进入明朝。

      进入辉煌的大历史,小市民总有一点自己的保留意见。

      比如明初,苏州人方言中把“说话”换成了“讲张”。张是那个张,他的老婆孩子都在破城那天自焚于齐云楼,惨烈无比。他是个孝子,而他的弟弟张士信是个纨绔,道德败坏,无能贪婪,却崇拜倪云林大师反被大师奚落。两个苏州人在巷尾窃窃絮语,就是“讲张”,他们如此热衷的发表着意见争论不休,同时抬头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行人,面露神秘之色,化装的锦衣卫密探认定他们就是在谈论国事抨击朝政。
    
      其实苏州人哪里有这么好的胃口,谈论几十年前的改朝换代,算了吧,他们是在研究立秋以后山东半岛过来的蟋蟀-----苏州人称做山东虫,是放在陆墓新出的泥盆里好呢,还是沿用以前阊门刘麻子的土盆。情报传递到南京,这样 “讲张” 的效果显而易见。

      史料表明,明初苏州人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当年的立场付出了高昂代价:明朝开国,苏州人就开始承担相当过分的重税,1393年-----苏州被徐达部队攻克之后的26年之后,苏州已经是明朝人口最稠密的一个府,对苏州的赋税收的特别高,全年交纳281万石粮米,相当于帝国2940万石全部赋税的9。5%。而苏州的耕地仅仅是辽阔疆域内登记在册土地的1/88。朱元璋恨苏州人甚至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下令禁止苏州人担任帝国的户部尚书,以次防范苏州籍的财政部长“偏袒”地方。

      这样苛刻的局面直到七年以后的1400年,建文帝察觉当地不堪重负,人口出逃抛荒严重,中央才开始考虑如此特殊政策有所缓解。真正的实行其实还很遥远,距离1430年财政专家况钟到任苏州知府还有整整半个甲子。因为自然灾害歉收,1431到1433年苏州拖欠国家的税收达到800万石。

      除了钱,苏州与明朝的爱恨交织其实刚刚开始。

      1400年,苏州相成的一个俗名叫姚广孝的人已经在北京的燕王府服务了8年之久,道衍和尚策划了大明开国以来第一次成功的叛乱并且拥戴主人登基,明成祖看重这位佛门谋士,让他通掌天下寺观,出任国师,甚至还老朋友玩笑般把自己后宫的伺女赏赐给了这个出家人。可以说,苏州僧人姚广孝,影响、改变了明朝200多年的皇族版图。

      此一高僧

      巧的是,太宗皇帝的第一位皇后就是攻陷苏州的徐达将军的女儿,而他的另一个贵妃王妃是苏州人,王妃死于1420年。据说在另一名朝鲜妃子死后,这个苏州女人非常受宠。

      1405年,云南人郑和开始第一次远征。此后他数万人之众的舰队六次远航,跨越半个地球,不但带回了众多珍宝,还将明帝国的龙旗与声威昭示给沿途的国家。身为宦官,郑和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海军司令,也是身负使命的全权大使,而据说他最隐秘的身份,却是负责寻找逃亡的建文帝的秘密警察头子。不管怎样,郑和六次航海,第一次远洋出征的出发地,是苏州刘家港。

      其他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永乐皇帝迁都北京,造故宫的一帮人里碰巧也有一个苏州匠人蒯祥,作为包工头带着一帮民工把天安门盖好了,他的建筑技术一定很好,更主要的是组织能力也强,朝廷给自称苏州香山匠人的这帮人结清了工程款,觉得可以破格提拔使用蒯祥,于是没有经过正规科举考试的这个匠人师傅就做到了工部侍郎这样高级的位置。

      魏忠贤当道,全国各地造九千岁生祠,苏州也造了。可一贯文质彬彬的苏州人居然闹了一回,文质彬彬的苏州其实有很多管闲事的,他们议论张家长李家短打发时间,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致仕隐居在苏州的东林党人被捕,对没卵子的太监苏州人一向不买帐,苏州人根子上敬重的乌纱青衿,是功名,而太监就象官场上的高级妓女,苏州人一贯讨厌太监,这些可怜又跋扈的阴阳人在苏州代表中央政府开衙门,把持利润丰厚的丝绸织锦业,采办好比抢劫,长久以来剥削商户,为非作歹,搞的自诩精明的苏州人实在没了面子。这次终于借机发作,整个城市处于暴动的亢奋中,在追求享乐感官的明朝,过日脚的苏州老百姓难得的血气方刚了,忘记了出头椽子先烂的古训,于是团团围住北京来的特务锦衣卫,拳脚齐出,就终于出了著名的五义士。

      北京紫禁城楞了一下。动作很快就来了。

      一介草民杀头杀的名垂青史,苏州的巡抚不好当,明朝在苏州的这一任巡抚毛一鹭被苏州人指娘骂了几百年,他要是早知道苏州人喜欢听书,还善于写文章,当初就不会跟北京汇报说什么苏州一城皆反的鸟话。现在,毛的名字过了这么多朝代,还被苏州人铭记着,写进了21世纪的中小学课本了,据此推测,苏州人在晚明政治的嬗变上占据了一定篇幅。
    
    
      终于说到名妓了。

      以色事人,花落尘埃,若说苏州美女陈圆圆最后毁了朱元璋的200年基业,是吴梅村愧悔交加的妄议,南明朝廷一干精英人物在秦淮河顾眉、柳如是那里消磨的,就是掩耳盗铃的空虚。巧的很,这些美女,也是苏州人。连吴门四家,也只比她们伟大,却没她们来得重要。



 

苏州的几个医生

      吴中历代医家千余,其中医官、御医百余人,苏州因此号称状元多,御医多。吴中医派多世代为医。吴县葛氏传六代跨宋元明三朝共十人,其中葛乾孙最有名。昆山郁氏从元郁秀岩始,至明中叶,传七代一十二人。文人通医也是吴中医派特色,姚广孝、王鏊、顾鼎臣、王宾、沈周、王宠等都擅长医术。苏州的大夫们还写了许多经典医书如《医经溯洄集》、《薛氏医案二十四种》、《神农本草经疏》,天下闻名。杨循吉《苏谈》记载,吴中医称天下,盖有自矣。而明朝苏州一代名医王宾王仲光学习医术,却几乎是“偷艺”。

      王宾字仲光,他的老师是金华戴思恭。戴思恭字原礼,号复庵,是当时全国最好的名医。明朝洪武年间,戴思恭被征为正八品御医,由于他的疗效特别好,明太祖朱元璋非常看重他。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五月,朱元璋得病而久治不愈,下令逮捕医官,唯独慰勉戴思恭说:“你是仁义人,不要怕。”仍重用他。不久,明太祖病逝,建文帝即位,将诸侍医治罪,独提升戴氏为太医院史。到永乐初年(公元1403年)以老辞归乡里。三年后再次被征召入朝,因他与当时的皇帝朱棣有旧交,并为他治愈过寄生虫病,所以免去了他的跪拜礼,年底又告老还乡,十天后病逝,享年八十二岁,葬于浦江独秀山。戴氏一生尊重恩师朱丹溪,去世前,“犹不忘祭奠先师之墓”。还是元至正三年(1343),戴思恭与弟思温随其父徒步到义乌,一同拜在金元时期著名医家朱震亨(字丹溪)门下,当时受业于朱门的弟子有很多,由于戴思恭颖悟绝伦,刻苦好学,所以最受朱氏的赏识,得到的传授最为精深。这是戴思恭学医的情形。

      他来苏州,轰动一时,当时他在家门诊每看一病患,就是五两银子的身价。而王仲光当时可以说一点也不懂医术,纯粹是个儒生, 见戴医生门庭若市,收入丰盈,王仲光不禁向他请教学医之道。戴原礼淡淡的说了一句:熟读素问耳。

      就这一句话,王仲光回家读了三年《素问》。再次登门拜访,戴名医听王仲光侃侃而谈不禁目瞪口呆,“大骇,以为不如,恐坏其技,于是登堂拜母,以定交”,这就是把兄弟的交情了。王仲光想既然已经是兄弟,正好再讨教一番,天纵聪明如他,也只是纸面上学问大的吓死人,其实临床用药什么的,心里没底。戴名医有老师朱丹溪的医案十卷,这是最宝贵的,王开口讨教,老实不客气,戴大哥心里难受啊,想给你学了我还如何江湖称霸?矜持的一笑,说今天天气很好,王老弟明白了,潇洒的也一笑,天气今天很好。

      后面的情节是:私窥之,知其藏处,俟其出也,径取之归。等于明抢,等戴名医回来发现医案不见,懊恼悔恨的无以名状,叹息道:惜哉,吾不能终为此惠也。于是“王仲光医名吴下,吴下之医由是盛矣”。 朱震亨一派医学在吴中落地,开花散叶,三百年蔚为大观,源头就在明初的这次“盗窃事件”。

      王宾奉母至孝,他不肯做官出仕,终生独居,也没有老婆孩子。幽怀萧散,放棹烟江。建文帝即位时,他有诗云:“数茎白发乱蓬松,万理千梳不得通。今日一梳通到底,任教春雪舞东风。”看诗文就知道不是个简单的人。《七修类稿》点出了他不肯做官的心结所在:

      姚广孝僧姚广孝,苏之相城人也。家世医业,与同邑王光庵宾世交,盖王亦医家也,年长于姚,学博行商,太祖尝召官,不拜。姚素敬之。……后命赈饥苏松,三谒王宾不见,特屏骑突往,宾见之,一言不发,但曰:“和尚误矣!误矣!”姚惭而退。

      姚广孝为功名富贵帮着皇叔篡位,在正统儒家看来,是大逆不道的罪过,何况宦海凶险,他看见小时候玩伴的人生轨迹,懒得开口。每天穿件布衣穿行在苏州闹市,卖药为生,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群孩子看热闹,《吴中往哲记》推崇他是吴中隐士第一,当时苏州姚太守仰慕他的名气,登门请教,地方官出门办事,排场很大,有开道的,有打伞的,一帮人浩荡出巡来到隐士家门口。王宾早听见外面喧哗,他门缝里张望见大队人马罗列,心里很生气,就在屋子里高喊:别惊扰我的老母。说完自己爬后院围墙出去了。一群人很没面子。姚知府知道自己遇见真正的高士了,第二天轻车简从来拜会,“独侯门下”,王仲光这才肯见面,“据座受拜,以道诲之若师弟子也”,就是跟知府认真上了一课。知府做了回小学生。知府深感荣幸。王仲光是古代所谓的“逸士”,有点象今天的“独立知识分子”,当时与吴县韩奕、昆山王履,并称“吴中三高”。处士韩奕也是绝意仕进的闲人,姚善姚知府“迫欲见之;奕乃泛舟入太湖,往来烟波自道。”比王宾更彻底的不与官府合作。

      姚善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原来姓李。洪武中由乡举历祁门县丞,同知庐州、重庆二府。洪武三十年迁苏州知府。“初,太祖以吴俗奢僭,欲重绳以法,黠者更持短长相攻讦。善为政持大体,不为苛细,讼遂衰息,吴中大治。好折节下士,敬礼隐士王宾、韩奕、俞贞木、钱芹辈。”一次在文庙学宫里,姚善请钱芹上座,讨教经义。不料钱芹说,这事情现在不急,姚善悚然起问,那什么事情才是当务之急呢?钱芹给了他一本小册子,一看,全是关于战备的内容,当时燕王朱棣已经有谋反的迹象,姚善于是“密结镇、常、嘉、松四郡守,练**为备。”还举荐钱荐入朝为官,署行军断事。最后,姚善在这场惨烈战争中牺牲了,被麾下许千户“缚以献,不屈,死。年四十三。”他和王宾能最后谈到一起,是大家抱负相同,政治上理念也接近。

      另一个“三高”昆山王履,是苏州名医,字安道,号畸叟,又号奇翁和雨公,别署抱独老人。王履少年业儒,笃志于学,博通群籍,诗文皆精。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想中什么举人进士了,师从义乌朱震亨学医,尽得其传。王履毕其一生,过着设帐授徙、悬壶济世的平民生活。因为早年是秀才出身,文化人,故兼工诗文,又精书画,名冠一时,堪称旷世奇才。洪武四年(1371)至长安,任秦王府良医正10余年。王履所撰医著甚富,据史志记载,有《医经溯洄集》1卷、《标题原病式》1卷、《百病钩玄》20卷、《医韵统》100卷等,大多久佚。至今流传下来的只有惟《医经溯洄集》一书,素为后世医家所推崇。苏州大学士王鏊曾叹服道:“余读《溯洄集》,知安道之深于医,不知其能诗也,及修苏州志,知其能诗,又工于文与画也。”他的确又是一流的画家,王履学画30多年,行笔秀劲,布置茂密,评者谓作家士气咸备。洪武十六年七月廿一日至廿三日,王履携书僮张一,在新丰友人伴陪下登临华山三峰绝顶,归来后作画作图四十幅,记四篇,诗一百五十首,为时所称。这便是中国美术史上的不朽杰作——《华山图册》。明末清初文坛宗师钱谦益盛赞王履“自有华山以来,游而能图,图而能记,记而能诗,穷揽太华之胜,古今一人而已。”《华山图册》今分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馆。明洪武廿四年,王履逝于故里,入祀乡贤祠。

      其实,之前的元代,苏州也有名医圣手葛乾孙。

      葛乾孙(1305~1353年),字可久,他父亲葛应雷也是名医,葛乾孙善针灸,连朱丹溪也佩服他这一手绝活。徐祯卿《异林》一书载:浙中有女子病痨瘵,经朱丹溪医治已经好了,唯有两颧赤色如丹不退。这大大影响患者的容貌不说,连带着也影响朱大夫的声誉了。朱丹溪这时想起了苏州葛乾孙,葛医生隔衣针刺两乳穴位,女子面上的丹点就应手而灭 《明史•列传 方伎》中,还有这样的病案:富家女病四肢瘘痹,目瞪不能食,众医治罔效。乾孙命悉去房中香奁流苏之属,掘地坎,置女其中,久之,女手足动,能出声,投药一丸,明日女至坎中出矣。盖此女嗜香,脾为香气所蚀,故得斯症。其疗病奇中如此。

      医术虽高明,可葛乾孙大概与一般人不好相处,史书说他不大肯给人看病,一肚子医术烂在那里也不轻易出手,他“体貌魁硕,好击刺战阵法”,是武术家掌门人的模样,“兼通阴阳、律历、星命之术”,他学医是因为科举屡屡不中,无奈才选择了这条路,名声不比朱丹溪来得小。 

      这是题外话。

      王宾有一个得意门生盛寅,字启东,是苏州吴江人。《明史》上说,王仲光“偷技学医”,可是自己无子,就把绝学本领全教给盛寅。盛寅的医术由此大进,“既得原礼之学,复讨究《内经》以下诸方书,医大有名。永乐初,为医学正科。”他的事迹也不凡,因为被人牵累曾罚做苦工,给来江南采办花鸟的太监治好了“苦胀”之病。明成祖较射西苑,这个太监跟着也去了,成祖遥望见,愕然曰:“谓汝死矣,安得生?”太监说有个苏州盛大夫救了我。“即召入便殿,令诊脉。寅奏,上脉有风湿病,帝大然之,进药果效,遂授御医。”做了御医的盛寅胆子很大,一日雪霁,皇帝召见他,盛寅吟颂唐诗“长安有贫者,宜瑞不宜多”,闻者咋舌。还有一次他和同僚在御药房下棋,上班时间皇帝突然来了,两人敛枰伏地,谢死罪。成祖说,没事没事,你们接着下完,就坐在一边看棋,盛寅连赢三局,皇帝挺高兴,“命赋诗,立就。帝益喜,赐象牙棋枰并词一阕。”他和明成祖处的不错,可跟成祖的儿子仁宗皇帝有些不对脾气。仁宗还在东宫做太子时,太子妃张氏十个月经期不至,众太医起哄,说大喜啊,是有龙钟了。盛寅独谓不然,说这是生病,要治才行。太子妃远远听见这个苏州医生的话,立刻赞许,说这个医生说的与我症状完全一致,你们早知道有此人,何不令他来给我看病呢?苏州医生于是开了方子,是“破血剂”,太子朱高炽不懂医术,怒而不用。可病不等人,太子妃的病几天后变本加厉,愈加沉重,这就再次找盛寅,盛寅给出的方子照旧是原来那张,太子妃关照就先治着吧,按方抓药,而太子朱高炽担心妃子会堕胎,这个蒙古大夫是江湖骗子,就把盛寅先关押起来,镣铐以待。一会,消息来了,说太子妃毛病好了,“已而血大下,病旋愈。”可怜盛寅全家老小,之前盛寅被戴上刑具带走,阖门战战兢兢,怕的要死,以为这次要灭门磔死了。三天之后,皇宫派来了仪仗队,“红仗前导还邸舍,赏赐甚厚。” 关于盛寅的一个真实记载,证实了中医“医不自医”的说法,盛寅一次早晨入直御医房,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昏眩欲死,就请同僚来给他看病。也许是自己本事太大,众人都不愿意给他诊脉,最后一个“草泽医人”说,我来试着看看吧。一贴药下去就好了,朱棣问这是什么病啊,赤脚医生回答,“寅空心入药房,猝中药毒。能和解诸药者,甘草也。”民间偏方治大病,看好御医,气死郎中。

      盛医生和当时的尚宝司少卿袁忠彻关系不错,袁是鄞县人,其父袁琪相术极精,曾预言朱棣必能夺取帝位,成祖才下决心篡位的,所以登极后袁琪拜为太常寺丞。袁忠彻被封为尚宝司少卿。盛寅与袁忠彻在明成祖那里受重用,却素为东宫所恶,别看太子妃病好了,太子迁怒之心怒犹未解,盛医生担心自己朝夕不保。袁忠彻会相术,早看出还没登基的仁宗皇帝朱高炽是短命相,彼此知己一场,皇帝驾崩总是御医倒霉杀头,于是先密告盛寅,让盛寅早做打算。仁宗嗣位,盛寅果然想了一计,求出为南京太医院。这远在南京了,你的生死我可管不了。永乐二十二年七月,明成祖朱棣去世,长子朱高炽登位,朱高炽果然是明十六帝中最短命的,一年不到就死了,等宣宗宣德皇帝即位,才召还盛寅。盛寅于“正统六年卒。两京太医院皆祀寅。寅弟宏亦精药论,子孙传其业。而宣德朝,苏州钦谦也做过御医。至今,苏州沧浪亭〈五百先贤祠〉碑刻里有钦谦像。钦谦曾任太医院判,宣德皇帝数次召见钦谦,向他索要房室秘药。说白了,就是要春方。这个苏州大夫也不简单,他恭恭敬敬叩头说:“陛下承祖宗洪业,宜兢兢保爱圣躯。臣死不敢奉诏!”皇帝连着问他三次,他都是这样回答,很下不来台。宣德皇帝性情放纵,喜欢射猎、斗促织,戏游无度。虽然是明代最有艺术修养的一个君主,对待大臣已经比他的爷爷明成祖要仁慈许多,可这个场面也是恼羞成怒了,于是命太监用席子裹住钦谦的头,押进监狱。后来皇帝想想大概也后悔了,名声传出去更是糟糕,这才放他出来恢复原职。这个倔强的苏州人后来殉国于英宗时的“土木之变”。

      说到明朝苏州吴门医派,还有薛己薛铠父子,他们在万历年间刊行《薛氏医案二十四种》。薛已(1487-1559)字新甫,号立斋。吴县人。父薛铠弘治中曾为太医院医士,是儿科权威,著有《保婴撮要》,凡是学儿科的,莫不奉此书为圭桌。薛己自幼继承家训 ,精研医术,兼通内、外、妇、儿各科,名著一时。正德元年(1506)补为太医院院士,后升任吏目、御医,九年提为御医,十四年授南京太医院院判,嘉靖九年以奉政大夫南京太医院院使致仕归里。薛己中年归乡,家居时常“蓬头执卷,抽绎寻思”,勤于著述,今天我们所说“内科”一词,便最早出于他的《内科摘要》。

      最后可以谈谈苏州明朝时最著名的医生吴有性了。吴有性(1587——1657),字又可,吴县东山人,明末著名医学家,为温病学派重要代表人物之一。据有人统计,明代276年间发生了传染病大流行64次,《明史》记载,从永乐六年(1408年)到崇祯十六年(1643年) 发生大疫就有19次之多, 其中1641年流行的一次瘟疫,遍及河北、山东、江苏、浙江等省,。明末兵事频繁,温疫大流行。吴有性49岁的时候,亲眼目睹温疫遍及山东、浙江、河南、河北等地,"一巷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口仅存者"。而医生束手无策,仍找不到好的治疗办法,而墨守伤寒法治温疫,治疗效果很差,“时师误以伤寒法治之,未尝见其不殆也”,有因失治不及期而死者,有妄用峻补、攻补失序而死者。有医家见不到,急病用缓药、迁延而死者,“比比皆是”。

      吴有性目睹当时一些传染病流行地区的惨景,深入到传染病流行区,乃推究病源,对当时大流行的疾病辨为温疫,是天地间的一种异气(即“戾气”)所感,按疫施治,果然大获良效。祟祯15年(公元1642年),吴有性静心穷理,结合他自己丰富的治疗经验,并进行分析总结,整理发挥,写成了我国医学发展史上的第一部温疫学专著--《温疫论》。所载传染病、包括伤寒、感冒、疟疾、痘疹、 霍乱、鼠疫、虾蟆瘟、大头瘟、探头瘟、大麻风、鼠痿、流火丹毒、目赤肿痛等,共二卷,为以后苏州温病学派的大张开辟了道路。吴有性的“戾气”致病说在显微镜尚未发明、病原微生物闻所未闻的年代就被提出,是前人未有的创举,《温疫论》的刊行,代表了吴门医派在当时国际科技最前沿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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