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在那些热爱巴黎、与巴黎溶为一体,并忠实地记录了巴黎悲欢离合的摄影家中,应特别提到布列松、卡帕、多阿侬。
卡帕在随联合国军进入巴黎时,曾泪流满面地高声叫喊着:“巴黎就是我!”多阿侬经常到贫民街去,喝着廉价的葡萄酒,与艺妓、工人、贫民们闲聊人世间的生活。多阿侬是真正的巴黎贫民后代。与此相反,布列松则是法国名门迦勒底人的后代,属于上流社会的聪明人。
巴黎摄影界当时对这三人的评价顺序是:布列松、卡帕、多阿侬。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是,多阿侬、布列松、卡帕。如果说对巴黎充满陶醉感情的摄影家,还应加入布拉萨。但是布拉萨已经是过去了的人。当然卡帕也是三人中最先离开人世的。多阿侬只是拍摄贫民街人民的生活,而布列松却不仅拍贫民街,还把镜头对准贵族生活内幕;如今能够拍到这一世界场景的,布列松恐怕是最后一个了。
无论如何,布列松不是贫民。他居住在距巴黎170英里远的一个古老的小镇上,小镇的生活奠定了他的人生之路和以后的成就。小镇里,有他的爱妻拉特娜。曾拜访过这里的日本摄影家川原舜说,由于拉特娜不喜欢烟味,所以布列松在妻子面前从不吸烟。在这里,布列松把他的一生都献给了新兴艺术---摄影。这种奇妙的、神秘的、罗曼谛克式的生活代表了布列松的艺术风格。
与莱卡相会
迦勒底家族是法国诺曼底地区的豪族,在法国任何地方,迦勒底比布列松更被人熟知。他出生于1908年。纽霍尔在《摄影巨匠们》一书中列出的法国当今摄影家,只有他一人。
布列松少年时期梦想当一名画家,他原先的学习都是按照这一理想进行的。他一出生,就具有多愁善感的性格,因此,常常产生的一种奔放的思绪,使他感到难以控制。他曾到过非洲旅行,驱使他行动的正是那种奔放的思绪。然而,非洲等待他的,却只有热病。回法国途中,他在马赛发现了一个小型而又奇妙的黑色机械,那就是35毫米相机。之后,相机几乎就成了他旅途中唯一的伴侣,布列松着了迷。几年后,布列松回忆说。作为“视觉的延长”的小型相机,创造了我的“决定性瞬间”。
从1931年起,布列松离开绘画,转向摄影。可以说,持有莱卡相机是他从事绘画创作或摄影创作的决定性选择、绘画构图是制作构图,摄影构图是剪裁构图,而且,是在瞬间中决定的。这是他通过菜卡相机逐渐明白的道理。
受挫的个人影展
布列松完全成为莱卡的俘虏。从1932年到1934年,他肩背相机,走遍了地中海沿岸、墨西哥、美国。收集在作品集《决定性瞬间》的许多早期杰作,全部是在这一时期里拍摄的。其风格是,巧妙地捕捉到生活中的非现实感。废墟中玩耍的孩子们、站在西班牙土墙边的孩子,这些作品给人以沉醉在幻想中的感受。
在他去纽约时,举办了个人影展。但是,当时被沙龙派统治的摄影界,虽然有些人高度评价了他的个性,但大部分人持否定态度。他的作品被打上“反造型式摄影”的烙印,被严厉责之为“暖味、矛盾、反造型式的、偶然的照片”。
年轻的布列松依然勇进。他反击道:“你们是否理解我的照片?”如果他的照片被当时摄影界所接受的话,可以肯定地说,那决不会发展为现在这种新的风格。正是由于摄影界没有接受,布列松的自信心就越发增强,并受到极大Ji励。
同期,他还担任电影副导演,作为鲁尔那鲁的助手,到各地旅游,并下苦功夫攻读摄影。
电影,无法修版,所有构图都是在取景框中决定。照相与电影一样,也是无法改变原构图的。布列松把他旺盛的精力都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去,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与“马格那姆”的结合
1936年春,布列松结束了流浪般的摄影生活,参加了巴黎新闻社招聘考试。但是,这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失败。布列松一头扎进了咖啡馆。
在那里,他遇到了考场落榜的一些人。其中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自我介绍说:“我是匈牙利的卡帕”,“我嘛,叫西摩,我讨厌考试”,另一个男人津津有味地喝着葡萄酒,接上去说。
他们一下子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相互对视着,直觉告诉他们,对方都非普通人。他们相约,十年后再会。
“马格那姆”就这样,在偶然的时间里诞生了,“马格那姆”真正登上舞台,引人注目,是在大战之后。可以说,直到他们约定的十年后的那一天。之前,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拼搏着。
卡帕在死亡线上战斗着,创作出许多震惊世界的名作,使他一举成名。
布列松毕竟是布列松。他奔走在西班牙内乱之中,参加乔治六世的加冕典礼。与其说是去参加,不如说他是去把照相机对准那些社会名流。二次大战开始之际,他随电影班从军,之后又成为德军的俘虏。
三年中,他两次试图逃走,均告失败,第三次终于成功。他返回巴黎,参加了抵抗组织。这一时期,他拍下了许多文化界、艺术界人士的肖像。毕加索、马蒂斯、布拉克、鲁欧、撒尔托尔等人的肖像作为杰作,收集在他的《决定性瞬间》中。
1944年,巴黎解放。但是,有关解放的照片,布列松竟然一张未拍。他参加抵抗运动,忙得不亦乐乎。当然,他还是拍了一些反映巴黎市民审判德国帮凶的情景。他还以前线遣返回国的战俘为主人公,导演了电影《归途》。这是1945年的事情。
巴黎的解放,对于布列松是莫大的喜悦。然而,更使他兴奋的是,与从前消息杳无的卡帕、西摩等人的相会。1947年,他们横渡美国,中途又有乔治、罗杰和艾丽亚·爱斯娜加入,马格那姆终于走上了正轨。
同年,布列松在美国纽约现代美术馆举办了有161幅作品,长达两个月的个人影展。这个展览是布列松向世界巨匠迈出的一大步。
《决定性瞬间》
1954年,布列松早期几十幅名作被重新整理,出版了题为《决定性瞬间》的作品集。经过安利·马蒂斯的设计,它成为一本非常高级的作品集。另一本由米罗设计,撒农特尔写说明的《欧-洲人》是一本充分表现欧人性格特征的优秀作品集。这期间,他还到过埃及、中国、印度、印度尼西亚、缅甸等地采访。1955年,出版了《两个中国》,还出版了《巴黎岛》等作品集。
1955年,布列松在巴黎卢浮宫美术馆举办了大型个人影展,这在巴黎是空前的举动。可见,布列松作为摄影家的地位越来越高了。
但是,战后13年过去,布列松的周围开始变化:卡帕战死在印度支那,西摩也倒在埃及战场上。从前的两位挚友,都先后离开了人世。
然而,摄影家是不能顾及个人情感的波动的,既然还活着,就要作为世界事件的目击者和揭发者而履行职责,这是布列松的生活观。当然,在履行职责的同时,也包含了对死去战友的怀念之情,他把任何名誉、地位都看成是虚荣。
1957年,由日本(每日新闻)社主办的布列松个人影展在日本开幕。那时,人们传闻布列松会亲自参加,然而未能如愿。因为世界局势不稳定,埃及动乱、匈牙利事件等此起彼伏,作为新闻摄影家,他的责任感是不允许他离开战场的。
日本方面的影展,完全由布列松本人设计,展厅也是依据他的要求而布置的。个人影展如果不能反映出他本人的风格,那就缺乏意义。展览会应该使人感觉到艺术家的气质。当时,众多的布列松崇拜者都期待着,把眼睛都瞪圆了。然而,布列松还是未能离开巴黎。或许,对于一名摄影家,过去的成就都是过眼烟云。布列松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安放在未来的天平上。这恐怕就是摄影艺术家们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