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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齐白石事实上身在文人精英堆里,却的确在顽强地保持着他的农民的习惯。他一生节俭质朴,认为作画不过就是一种谋生的劳动,一如过去家里种田。故有诗云“笔如农器忙,砚田牛未歇”,又有印文“我生无田令破砚”。
齐白石早年的生活是凄苦的,直到27岁遇到胡沁园老师前,他一直过着地道的农民和木匠的贫困生活,尽管此后他的才华被若干文人赏识,他自己也参与吟诗作画的风雅行列,甚至还当过当地“龙山诗社”的社长,以后也一直跻身文人之列。但与现代画史上不少也是出身于农民的家庭,可是一当上画家便西装革履,绅士味十足与其农民家庭决然无缘的人大不相同的是,这位“乡下老农”(陈师曾语)、这位木匠却从来非但不羞愧、不隐讳自己卑微的出身,而且还时常公然以此相标榜,自矜自傲,这就非但在中国现代画史上极为独特,在几乎整个中国美术史上也属罕见。齐白石刻了一大堆印章,如“鲁班门下”“木人”“杏子坞老民”“寻常百姓人家”“星塘白屋不出公卿”“湘上老农”“白石草衣”“吾草木众人也”“吾少也贱”等等堂而皇之地盖在自己的画上,以表明他这种以平民自矜的态度。作为一个画师,齐白石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泼墨涂朱笔一枝,衣裳柴米赖撑支。居然强作风骚客,把酒持螯夜咏诗。”有趣的是,齐白石丝毫不以自己的平民身份为耻,不以卖画为俗,反倒为“强作风骚客”,亦即脱离了自己普通农民的低下地位而涉足风雅文人队伍而自嘲。请注意此话的心态背景:即自己本非文人,凭劳动自食其力而已,也“居然”混迹“风骚客”中,觉得有些尴尬。深入骨髓的农民意识和以之自矜的心态甚至令齐白石说出了一段中国美术史上闻所未闻的极为精彩的奇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