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当代著名画家菲利普·佩尔斯坦(Philip Pearlstein)是新写实主义最重要的元老之一。他于1924年出生在美国匹兹堡,1949年毕业于匹兹堡卡内基科技工程学院(Carnegie Institute of Technology),获美术学士学位,1955年在纽约大学美术学院获艺术史硕士学位。曾任教于布拉特艺术学院(Pratt Institute)、布鲁克林学院(Brooklyn College),至今仍在纽约生活、工作。
佩尔斯坦是美国新写实主义流派中几乎不使用相片及幻灯片影像进行创作的画家之一。他常让模特置于室内场景中,采用室内自然光进行客观细致的描绘。其物象堆积的近距离理性刻画、抽象而严谨的结构形式、戏剧性的光影、对照性的室内空间及富于节奏性的画面,给予观者镜头影像般的感受。这无不与他的早年求学和工作经历有关。
佩尔斯坦1949年从卡内基科技工程学院毕业之后,跟好友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到纽约从事工业美术设计工作,这对他后来的绘画技巧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认为绘画除了空间、形体,还需要“平面化的设计”。如:埃及艺术、日本木刻、马蒂斯绘画、立体主义等,都与工业制图、书籍插画和海报设计相类似。这些素材,都是平面的、两度空间的。他的创作就是按照设计的顺序经过三个阶段──空间、平面、形体来安排。他总是按照一定的程序画画:首先在空间中找形体,然后为各部分画轮廓,再视光线投洒到物体上的情境,画出体积。1950年他还进入纽约大学美术学院攻读艺术史硕士学位,而这段学历,促成了他后期绘画中多种风格的杂糅。
佩尔斯坦的早期创作,曾以风景题材为主,至上世纪50年代,他到位于纽约的麦特(Matter)太太的画室画模特时,发现他在风景画中所寻找的形体与人物形体有关,而且觉得更与他所要表达的思想相符,于是开始转向以人体为题材的绘画。
佩尔斯坦曾说:“假如一个艺术家选择了非主流的艺术表现形式时,至少在这段浪潮盛行期间,可以说是已先被判出局。”但没有永远的主流风格,也没有永远的非主流。一如他所选择且一生都执着追求的Luo女主题写实绘画,不同于当时红极一时的抽象表现主义,也不同于当时刚起步的风格化的波普艺术。按理说,这样的传统题材最不易让人找到走向当代艺术的途径,而他却以传统的架上绘画方式,在有限的画室空间内,将最传统的题材表现出十足的当代意味。
佩尔斯坦作品的当代感,是通过模特的姿势、画面的构图和描写的方式达到的。在姿势上,他不取材传统人体画抒写优美的姿态,而是让模特儿在不美和略感别扭的姿势中或坐或躺;他对构图的取舍也很特别,常常舍弃形象的完整性,对其截头去脚;在描绘上他不按照传统绘画那样把人体画得圆润光滑,而是强调人体的骨骼起伏、经脉血管,以及具有透明性的肤色。这样的“处理”,使他的人体画有着非自然的冰冷生硬。其实,他也不想让其生动起来,并竭力避免对模特儿作任何心理刻画,所以画中的人物常常是表情漠然呆滞。就像他所主张的:写实画家企图捕捉的,就是所观察到物体那一瞬间的情景,其写实过程好比禅宗,脑海里必须是空净的,只是捕捉、载录所见的瞬间。他追求的是理性描绘下的人体结构,并曾自喻他的人体画是人体静物画,是为人体静物的编写。
佩尔斯坦的画中,除了对于人体的处理有其精辟的见解外,对于空间的陈述同样独特。他经常采用两个姿态不同的模特,四周是单纯的画室和室内堆积的装饰性的物品,其位置与比例形成了人体与室内物体亲密不可分的穿插关系,使画面充满着一种特殊的意味。佩尔斯坦在人体画中对空间的阐释,得益于在纽约大学所研修的东方美术课程,当时他对中国南宋绘画有深刻的心得。至今,佩尔斯坦认为他绘画中的空间观念倾向于东方传统。他声称,西洋艺术自文艺复兴以来,都是以形体为主的艺术;东方美术,则是以空间为主的。而正是对中国绘画的研究与理解,形成了他一直以来在作品中所表达的空间观念。
把人体表现与空间表现加在一起,形成了佩尔斯坦的人体画与传统人体画的巨大反差。因此他的作品具有了充满反象征、反表现、反修饰、反唯美的当代意味的具象绘画。《两模特与弯线椅和奇勒姆地毯》,画中的女性没有表情,反映了他对当代社会冷漠的潜心思考。《模特与木偶》,以非古典形态、近乎摄影般的视角,反映出生活在现代社会里人们的一种私密化的状态。
艺术总是不断发展的,艺术家个性也在不断地自我超越。上世纪70年代早期,十九世纪长椅、东方地毯以及埃姆斯椅子都进入佩尔斯坦的作品之中。上世纪80年代中期至今,他开始将多种风格的道具和人物置于一处,画面上的罗马古风、民族风情、民间艺术、波普文化混杂其中。他理性而细致地描绘长条镜子、鸟笼、旧式电扇、飞机和船的模型、玩具和外国出版物以及许多不可思议的奇怪物品。人体在其中成了配角,画作内容仿佛展现了一个个古董店铺。
作品中也表现出了从达达和新达达那里汲取来的更多的反讽意味:旧的磨掉了所有标志的机械米奇老鼠,骑着单轮脚踏车、手拿能发出巨响的钹,仿佛一个充满邪恶魔性的小丑;印尼提线木偶——胸部松弛的咧嘴笑的干瘪老太,安置在一个年轻的坐着的Luo女旁的极度反差,让人想起德国文艺复兴画家诸如汉斯·拜顿·格林(Hans Baldung Grein)的关于女人年龄的主题画;而一个非洲裔美国Luo女和一个白人围绕着飘扬着美国国旗的微型白宫模型,则表达了艺术家对于种族问题的关注和观点。
佩尔斯坦的艺术风格就是这样——在理性的近距离视角下表现出十足的当代性。他的艺术可谓与时代同步,他的作品风格的延续和变化,与过去、与现在、与未来,都将给予人们不断的思索和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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