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红与夫君刘小东,可能是近三十年中央美院最幸运而有成的夫妻:作风稳健,持续超越,不断创作,他们没有辜负时代赋予的幸运。1992年我初见这对金童玉女,翌年又参加了他俩的纽约婚礼,新娘子乌发白裙,好标致。如今想来,才貌出众的喻红在改革开放后女性画家群体中,俨然是上世纪80年代出道的大姐大人物了。
——陈丹青
用金箔贴画讽喻“粉饰”太平的现状
记者:这次展览的作品,都是以金色这种比较特殊的颜色做背景,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喻红:金色跟权力、财富、宗教有关系,我的绘画主题既跟古代有关系,也跟当下有很多关系,包括对拜金主义的讽刺。这批作品最早是用金色的涂料去画的,这次贴金箔是专门为这次展览制作的,成本高了很多。金箔本来就有一种“粉饰”的意思,和我们现在社会粉饰太平的现状、矫情的气氛也有关系。
记者:很多艺术工作者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走这条路,都说太苦了。对于孩子你们的想法是?
喻红:我挺能理解很多家长觉得艺术这条路很苦的想法,确实是这样的,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体力上。绘画其实是体力活儿,在精神上也不断地在交战,不断地对自己提出疑问。当然从我们俩的角度来说,孩子最好学点别的,跟我们关系远点,这样起码她心理上没有压力。某种程度上她不愿意去美院,也是因为我们都是美院的,她要上美院还得我们教。
记者:从一个普通学生到职业艺术家,再到后来在市场上获得巨大的成功,这些变化对你的创作心态有影响么?
喻红:创作的心态没有太大问题,就创作内容的话,关注的题材随着年龄和经验的积累有所改变。加上我一直在学校里教书,相对来说心态比较单纯;再一个,我也画得慢。我经常开玩笑说,等我画够一个展时,经济危机都出来了。
记者:一般人会认为艺术家都是很有自己个性的,那你们两个艺术家在一起相处,不会老掐架吗?
喻红:我们俩几十年都没吵过架,吵架太累了,你愿意干吗就干吗呗。我本身就是那种不黏人的个性,也不太会撒娇;刘小东是好撒娇的人,他是他们家里最小的孩子。
记者:刘小东聊起一个段子,说他在工厂里工作的姐夫经常问他,“你们艺术家都干些什么了?又不种地,也不织布,也不操作机器,怎么那么多钱?那么大名儿?”您怎么回应呢?
喻红:我觉得这种想法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客观的事实。你说艺术家做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做,就是画了几张画,或者拍了两部电影。当然有娱乐大众的成分,对社会某些方面有一些推动和提问,但这些都是有限的。我经常说要把自己看得淡一点,其实没做什么,只不过画了几张画而已。
9月12日,中秋,上海美术馆里云集了艺术圈的大腕,都为着一个人而来。这一天是喻红首次在上海举办个展的开幕式,她的著名丈夫、同行,刘小东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来给妻子捧场。在这次名为“黄金界”的展览中,满厅都是巨幅“金画”,动则就是五六米长宽的尺寸,而每幅画的背景都贴上了满满的金箔。如今在国际艺术市场上也风生水起的张洹站在展厅的一角,指着角落里一幅名为《孩儿面》的小画,问他女儿要不要买下来,小女孩说:“这会不会太贵了?”
看上刘小东是个失误
在中央美术学院,提起刘小东,也许未必每一个人都认识,但提起喻红,人尽皆知,而这个“名”1984年就出了。那时候,喻红刚从美院附中转入美院,开始她的大学生活。对于美院的学生来说,素描绘画米开朗基罗的雕像是必需的入门训练,而喻红的这一张“大卫”一来就技惊四座,作为大一新生,她的处女作不仅登上了全国高校美术教材的封面,更被公认为“美院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张大卫像”。那时,她的同学刘小东还只是一个“眼神湿漉漉的东北娃”,喻红不仅绘画出色,相貌身材也可谓是油画系的“一枝花”,刘小东为了吸引喻红的注意,拿出他曾经的看家本领——在女生宿舍楼下表演武术,最后抱得美人归。当被问及身边围绕了众多追求者,为什么最终选择了一个叫做刘小东的男士时,喻红的回答让人错愕不已:“这完全是失误造成的。因为那时候见识太少,没见过几个男生,不像现在的女孩儿能见到很多优秀的男士。”
而喻红和刘小东的故事,也打动了他们的身边好友,王小帅就是其中一名。在他的邀请下,喻刘二人出演了王小帅的首部电影《冬春的日子》,在里面扮演他们真实的自己。这部电影后来获得了国际电影节的大奖,并被BBC评为自电影诞生以来100部佳片之一。有观者看完该片后,认为这一对演员早已分手,但他们至今已经在一起二十几年了,不仅结了婚,还有了自己的孩子,并给他们的孩子取了一个特殊的名字——刘娃。
出了名的贤妻良母
有了家庭之后的喻红,转移了很大一部分注意力给了孩子和丈夫,朋友们都知道喻红是出了名的模范妻子。大家去他们家做客,每次都看到“画坛的大姐大”脚不沾地忙进忙出,操持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问刘小东:“你怎么能让喻红天天做饭呢”,这个东北男人嘿嘿坏笑,“省钱呗!”刘小东还得意地说,“就特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感觉老婆在家做饭,我来喝个小酒是最美的。”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家庭,“想法和心态跟20几岁的单身小姑娘不一样了”,喻红开始从更宏大的视野层面继续她的创作。她从过去的家庭影集中每年挑出一张照片作蓝本,用画笔记录下当时的气氛和细节。1994年后,则是自己和女儿各一张,同时记录两代人的成长。与自家的照片相配的,是同年的、具有公共事件代表性的照片,而这些事件都曾经深刻地影响着所有人的命运,这就成为了后来轰动一时的《目击成长》系列。用阿城的话来描述就是:“1966年,喻红出生。这一年,是刻在我的头脑和身体上的一年。这一年的8月18日上午,特地穿上军装的毛泽东出现在天安门城楼上,令广场上的人都吃了一惊,随后陷入癫狂。”刘小东曾说顺着时间顺序,一张一张地看这些画作,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她的画跟生命特别近,我才发现一个女人是这么独立,内心这么坚韧。”
和老公一样“抠门”
时隔多年,人们说到喻红,会说“刘小东的妻子”,而刘小东也从那个穷酸的东北娃成长为了一张画卖几千万的大画家。但刘小东节约的本性却一点没改,他有一个著名的段子,为了要和贾樟柯一起走威尼斯红地毯,他咬牙买了生平最贵的一条裤子,掏钱的时候那个心疼啊:“在我心里裤子是不能超过两百块钱的,那条裤子花了我好几百欧元呀!”
喻红说,刘小东是在普通的工人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从小没有花过那么多钱,他的价值观就是不能接受一个东西要卖那么贵。“一进那种中低档饭馆心情无限愉悦,往稍微夸张一点的饭店一坐心里就打鼓,哎哟,这得多少钱啊!”跟着这个老公的喻红,买的衣服还要便宜,“我昨天开幕式穿的那个大裙子,好多人跟我说好看,但根本不是什么牌子,就是自己找了一裁缝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