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强接受本报记者专访——
完成《观潮图》之后,蔡国强成了众媒体追逐的“香饽饽”。昨日,上海的同行甚至不惜错过火车、推掉事先约定的工作,守在浙江美术馆见缝插针。作为蔡国强这次创作的志愿者成员,记者自然不能错过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昨天中午,趁着午餐时间,在浙江美术馆的咖啡吧里,记者脱去志愿者的外衣,逮住蔡国强做了专访。
蔡国强(右)在指导志愿者。梁臻 摄
记者(以下简称记):蔡老师,每个观看您创作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想用火药来创作作品?
蔡国强(以下简称蔡):因为我一直在思考,怎样才能找到一种材料,突破自己谨慎、胆小的性格?你看我说话做人认认真真,但做作品不能太认真,要敢于破坏。以前我总想把事情做得很完美,其实这样无法做出成功的作品。火药能破坏我这样的性格。我曾用油画画自画像,这样的作品和毕加索相比是垃圾,但用火药炸出自画像,毕加索也干不了了。
记:看您的创作过程,感到很多东西是不可控的,充满偶然性。这次的《观潮图》除了那个志愿者的脚印,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吗?
蔡:很多东西就是往前走,就看到新的东西。刚才我做丝绸爆炸,脑子里已经想到很多好玩的东西了。不过现在要保密!做这个《观潮图》,我收集了很多今年钱塘江潮水的照片和录像带,今年的浪特别大,我的火药也能炸出这样的效果。但创作这样的作品不能太写实,我从古人的钱塘江图中吸取了很多经验,我的图就是从各个时代的古人的绘画中选取出来的。最后的效果很好,有些超乎我的预料,那些波浪的线条很有力量,但又不死板。
记:这次来给您当义工,最大的感触是,您的作品需要太多人合作了,甚至要惊动很多政府管理部门。对一个艺术家来说,选择这样的方式不是很麻烦吗?
蔡:与人合作就是创作的一部分。我到杭州和叶明副书记吃饭,从他身上也学到很多,他会思考杭州如何守住文化的阵地,如何让艺术不被市场化左右。所以每个人都很精彩,都在闪光。上个月我在乌克兰和矿工合作,但可能转眼就和公主、王子合作,但他们本质都一样,爱生活爱艺术,喜欢我创作中的童真和浪漫。他们也很可爱,矿工刚从矿井出来的时候满脸黑,等到来看我炸作品的时候,每个人都穿金戴银、干干净净的,很有钱呐。
记:那位日本人Sensei,指导我们志愿者做了好多事,感觉他跟你配合得非常默契。为什么他愿意跟你20多年呢?
蔡:我们很默契,但他也会经常给我提出不同意见。有时候我听了会不爽,但过后还是会注意他所担心的可能性。对一个工作团队来说,这很重要。工作室里一定要有人不是崇拜你的,而是爱你的,敢于说出他们的看法。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这对艺术家也适用,他们走进走出都很受欢迎,听的都是好话,这样就会活得很假。所以我要创造这种氛围,大家可以一起登山。Sensei就是跟我一起登山的伙伴。20多年前,他有一个版画工坊和广告公司,当时我在日本才刚出道,他就来找我出画册,后来他把自己的公司丢给别人经营,专心给我当助手。有时候我觉得害了他,但他却说跟我一起玩可以轻轻松松,把重担丢给别人扛了。
记:您经常会创作高难度的创意作品,但据说总是会遇到高人相助?
蔡:奥运会的时候我们动用了美国的技术专家,他用电脑芯片打焰火,但打不出脚印。后来国家给我组了一个科技团队,有航空专家,火箭发射专家,火药专家,还有工程院的很多专家,但也做不出来。因为烟花的爆炸肯定从中心向四周散开,在空中打不出脚印的形状。当时,北京有个“纯爷们”,他和我说他有方法能帮我做烟火。开始我都不信他,一直和科学家们研究,后来实在没路了,只好去找那个“爷们”,说要在北京的中轴线打出29个脚印,他一听就感到责任重大,这事做成了,这辈子就值了。有这种热情就好办了,他不用爆炸的方式,而是用信号弹的原理让火焰在空中固定的位置燃烧发亮,就这样帮我做成了大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