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别离，是为了更美好的出发—— 陈戎女教授在北语2019届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各位尊敬的老师、各位亲爱的同学、远道而来的家长们：

大家好！我是北语人文社科学部的教师陈戎女。1999年我博士毕业进入北语，一直从事本科生教育从无间断，今年正好是20年。

犹记四年前，我也站在这里，作为教师代表对2015届毕业生致辞。那时的你们，高中毕业刚刚考完高考，而命运之神悄悄把你们未来的丝线，与北语编织在一起。那一年的七月，我对毕业生讲了两个关键词，大学和青春，送别了他们；八九月间，你们从五湖四海扬帆出发，北语迎来了你们。

从你们2015年的出发，到2019年夏花灿烂时，这四年只是弹指一挥间。四年后我又站在这里，送别即将毕业的你们。人生有多少个四年？我保守估计，有20个，或大胆想象，有25个。可是，人生有多少个如大学四年这样重要的、无与伦比的四年？我确定，只有一个。

今天的毕业典礼，注定是镌刻在你们生命中，辉煌耀目的一个历史性时刻，也是母校与你们即将告别的时刻。如果人生就是一长串的离别，送别时该对你们说什么呢？让我勇敢一点，告诉你们，一切离别，是为了更美好的出发。

美好，是一个价值判断，不是一个文学描写，虽然我本人是做文学研究的。美好，是去实现有价值的生命。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人生。值不值得，是一个价值判断，需要我们去独立思考、批判性思考，何为有价值的生活。孔子一生追求克己复礼以求仁，那是他认为有价值的生活。《礼记》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塑造了很多中国人的有为人生。林则徐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是他的选择。古希腊人认为，要达致美好，需要四美德：正义、勇敢、节制、智慧。

生命的美好不可能一蹴而就。当你做出判断，做出选择，你向着你认为的美好，一次次出发，这是一个不断修正轨道，不断接近目标的过程。

为了实现美好，我们还需要方法。我想送给2019届毕业生一个词，这是我从2015年腰椎间盘突出以来，体悟最深的一个词：自律。我的手机上有一个健身APP软件，一打开写的是“自律给我自由”。可能很多同学的手机上也有。我想说的自律，不单指锻炼身体，也不是为了雕塑身体，虽然我不反对健身爱好者这么做。自律，是要让我们脆弱的肉身，更好服务于追求美好生活的目的。德国哲学家康德说：“位我上者，灿烂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这是把自律，自觉内化为道德要求。故而，自律不仅是身体的锻炼，精神的自律和操练更为重要。

自律并非空话。我的建议是，将自律化为一种追求有意义的生活的习惯，完成身与心的结合。我给大家举两个例子。我校的跨文化系列讲座曾请到傅光明老师来做讲座，他几年前开始一个重新全译莎士比亚作品的大工程，从译莎开始，他每天坚持长跑砥砺意志，现在几乎每天长跑10公里，身体倍儿棒，莎译新作也不断问世。今年夏天我参加一个博士生论文答辩，论文写得非常优秀。我在论文后记中读到，作者从读博开始，每天坚持跑步、读书、写作不辍。这两个例子中，他们如此自律地锻炼身体，是为了做更有意义的美好的事情。我不敢说，自律的方式一定通向美好，但长期不懈地坚持自律，是获得美好馈赠的必要条件。

怎么判断，你过的是有价值、有意义的生活呢？有一个很简单的指标，是你对生活的轻与重的感觉，答案也许就在其中。所有轻飘飘的日子，当时觉得畅快，日后不会在你生命里留下痕迹；那些你付出了汗水和辛劳，沉甸甸的日子，在你生命里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很难忘记。生命的轻与重的张力，是一道永恒的难题，而昆德拉所谓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已经说出了其中的玄妙。美好生命的实现，往往是重的，是难的。我讲古希腊文学时，告诉同学们的那个词arete“卓越；优秀”，荷马的英雄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去追求这样的卓越。而这也是悲剧家埃斯库罗斯的教诲：“智慧从苦难中得来。”

钱钟书的《谈艺录》里，有一个比较文学研究中的金句：“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今天在场的毕业生同学们，不论你们学的是什么专业，用你们的青春和热情，去追求属于你们的道与术。用节制和自律的生活方式，出发去寻求属于你们的美好吧。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让我代表老师们，对毕业的你们，最后一次说：出发吧，少年！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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