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作训练中提高思维能力——张跣教授谈《应用写作》课程

2018年12月27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应用写作》课程的主讲教师、人文学院执行院长张跣教授接受了来自学生记者的采访。本次采访主要围绕本科生《应用写作》课程展开,“重要的是要培养我们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一种能力。而这种能力，归根结底是一种思维能力。”这是张教授在采访中反复提及的学习《应用写作》的重要意义。

记者：张老师您好，作为《应用写作》课程的任课老师，您认为学习《应用写作》对同学们未来的学习和工作有哪些方面的帮助？

张跣：从《应用写作》的名称来讲，这门课注重“应用”，注重“实践”。学习的内容包括应用写作的基本理论、公文写作、机关事务性文书写作、新闻写作、财经写作、学术论文写作等。在本科教学的课程体系当中，《应用写作》这门课有它的特殊性，或者说独特价值。一方面，区别于那些纯粹的理论课，它是一门实践性非常强的课程，甚至可以说，如果把这门课上成了理论课，上成了“应用写作学”，那就完全背离了这门课的宗旨和功能；另一方面，区别于那些学科门槛很高的专业性课程，它似乎没有多少专业性，但又好像存在着一定的门槛，这一门课的门槛不是体现在专业知识，而是体现在思维方法和表达模式的训练上。所以说，《应用写作》这门课，既有实际的应用价值，又具有普遍性的意义。这门课程涉及到不同文种的写作，它与将来的工作、生活息息相关，另一方面，在应用写作中学到的思维方式和表达方法，不仅在写作而且对处理生活中许多重要问题都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记者：在各种应用写作模板盛行的今天，您如何看待给大学生开设这门课程的必要性？

张跣：你提的这个问题很好。现在有很多教材、很多教师认为应用写作就是教学生怎么用模板，怎样套格式，没有多少可教可学的东西。其实，这是对这一门课程非常偏颇的一种理解。应用写作确实有套路，模板和格式正是这种套路的外在体现。但是，对于学习应用写作而言，模板好套，格式易找，难的是把握这些模板和格式之外的“事理逻辑”，掌握这些模板和格式之外的思维方式。换言之，对于《应用写作》这门课而言，重要的不是告诉你一个公文文种或者一篇学术论文应该有什么样的格式，可以套用什么样的模板，而是要培养我们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一种能力。而这种能力，归根结底是一种思维能力。这其中包括很多东西，比如我经常在课堂上讲到的“设身处地，换位思考，自问自答，查缺补漏”的思维习惯，包括“层递思维”“正反思维”“点面思维”“对比思维”“逆向思维”等等具体的思维方法，也包括一些具体的分析语境和功能的具体技巧等等。事实上现在的许多写作模板，只得到了这门课程的皮毛，而没有得到其精髓。

记者：所以《应用写作》课程主要是思维训练，而不是简单地传授写作的规范和模式？

张跣：这是毫无疑问的。我给大家上课时，经常强调两个东西：思维和表达。当然，思维和表达是紧密联系的。很多人认为应用写作就是套用各种各样的模板，连我们自己也经常开玩笑说：“千古文章一大套，看你套的妙不妙。”表面上《应用写作》这门课一无思想，二无激情，三无故事，好像是没有什么好学的，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实际上，它的魅力体现在思维的周全性、开阔性、深刻性和严密性方面，以及由此而来的语言表达上的庄重感、简洁感和分寸感。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处理问题、接人待物最基本也最重要的素质。应用写作好像没有门槛，很容易学，但是你要把它写好，写出你个人的见解、写出特色、写出深度，真正把我们在工作当中遇到的问题准确而巧妙地用书面语言形式加以解决，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从表面上看，应用写作没有什么学问，实际上它的学问体现为一种面向实践的开放、融通和从容。

记者：选了这门课的同学们提到，比起课堂传授写作技巧，您在课上更强调让同学们多多练习写作，为什么这样呢？

张跣：你如果学蛙泳，教练会告诉你腿部动作的要领就是四个字“收、翻、蹬、夹”。你每天把这几个字念上一万遍，但是只要你没下水，一点用处也没有用。这就是实践的重要性。但是只要你学会了游泳，即便由于种种原因很长时间你没有在下水，几年之后一旦下水，你仍然可以游得不错。为什么？因为你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尽管这个四字口诀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我们应用写作也是这样。其实我上课讲的具体的理论、知识、格式，包括所谓的警句格言、笑话故事，你都可以忘掉，但是，我们的思维训练应该逐渐成为你的“肌肉记忆”，这个东西会伴随你一辈子，让你受益终生。

记者：现在社会上普遍认为人文学科的实用性不强，就业面不广，相比于自然科学、理工类学科，它是偏冷门的，这也影响了许多优秀学子报考社科大、选择人文学科。作为我们社科大人文学院的院长，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张跣：其实，越是专业性的东西，它的就业指向也越明确。你学会计，出来可能就去当会计；学法律，将来可以去当法官或者律师。而人文学科学时常使人感到迷惘，似乎除了进行专业研究，它的职业指向并不明确。人文学科的特点是什么呢？它其实和我们人最基本的价值观、思维方式等等最基本的素质联系在一起。人文学科给人带来的是一种深层的底蕴：好像没有实际的用处，实际却有大用——你一生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行动模式都受其指导，对长期发展十分有益。我从前在公司工作过，也和各种各样的企业家有所接触，有老板曾经和我这样讲：在广告行业，经济学专业出身的工作上手快，但是后劲不足，而有文史哲专业背景的员工，上手很慢，但是潜力巨大。这其实就体现出文史哲本身的特点和优势。从另一方面来讲，越是那些就业指向强的专业，实际上它的局限性也越大。我们举个极端的例子，比如说到蓝翔去学驾驶挖掘机，或者到烹饪学校学烹饪，它的就业指向当然非常明确，但它的局限性不也同样明确吗？

记者：就是指向性太强也限制了他的发展。

张跣：对，实际上它限制你的发展，让你只能干这个。文史哲提供了一种自由选择的可能，所学的东西或许不是直接可用的，但是对各个行当都会有基础性的、深层的用处。有一位老师，学生问他：“学文史哲到底有什么用？”他回答说：“那你觉得吃肉有什么用？吃下的肉并不会立刻就变成长在你自己身上的肉。”我们学文史哲也是这样的，它起的作用是长远的，你要把它变成你身体机体的一部分，而不是成为你直接使用的一个工具，当它成为你机体的一部分的时候，才是它发挥最大作用的时候。类似的，我常常用吃饭和吃药举例：某种特定技能的学习相当于吃药，它可以救急，但人不能天天吃药；而吃饭是人必不可少的，但是它的作用就没那么明显了。人文学科有点像吃饭，是潜移默化的。

记者：您刚才回答上一个问题时候提到人文学科对人的影响是一个内化、长远的过程，但是应用写作这门课是属于实用性比较强的课程，那么把这门课程放在人文学院的课程里，是不是希望能够同时提高人文学科的科学性和实用性，如果是，您觉得应该怎样将两者更好的结合？

张跣：在文史哲的课堂当中，应用写作应该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课，特殊在什么地方呢？特殊在它有“应用”两个字，特殊在它学的这些东西，离开校园后它是切实有用，这是它特殊的地方。但是，支撑应用写作的东西是什么？其实就是我前面讲的“思维”和“表达”的问题。我们看到一件事情、遇到一个具体的问题的时候，我们怎么认识它、怎么抓住要害、怎么提炼要点、怎么对它各种各样的元素进行分析。最后分析完了，要通过语言把它表达出来。这个过程，其实是和各个学科都是有密切关系的。所以，它既是一个实用的技能，同时也是一种基本的素质。

记者：那既然应用写作能力是一个基本素质，对每个大学生未来的职业生涯也至关重要，那么您是否认为这门课应该面向各个学院全体学生开设呢？

张跣：对，其实在很多学校，应用写作这门课不仅是学习文史哲的同学需要掌握，也不光是在人文学院开设，而是把它作为一个公共选修课。我们在设计的时候，本身也是这么设计的。

记者：我们期待这门课以后向全校开放。那么，您关于这堂课对学生们有什么期待？希望同学们在学习这堂课之后有什么收获，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张跣：我在课堂上这么说过：学习的最好方式是思考，思考的最好方式是写作，写作的最好方式是修改，修改的最好方式是修改三遍。如果说我的期望的话，我希望同学们多写多练多修改，在学习中实践，在实践中学习，真正提高自己的思维和表达水平，真正提高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

（采访记者：刘美琪、周海海、代瑄澳、张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