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句话时,儿的泪已如泉涌。娘,今年您该七十有五了,如果老天还能让您活到一百岁,那么,儿只能在您有生之年再见您二十五次。恰巧儿当初离开家离开您去外面寻求锦绣前程,弹指一挥间,不知不觉距今也刚好是二十五年。
十七岁以前,儿在您膝前承欢,无忧无虑沐浴在您的温暖中,天天与您相伴,度过如梦的童真和少年时光,何曾会想到与娘日后要分开,而且相见不易。
娘啊,回想这一生,儿觉得实在是遗憾太多,而这些遗憾或许有的都无法弥补了。离开您以后,儿在外面的世界匍匐前行,那一条漂泊的路,充满了荆棘,崎岖,寂寞,孤苦。异乡的城市灯火阑珊,映照着如梦的繁华,可是,那又如何?这种繁华离儿很是遥远,儿不过是这个城市里的过客罢了。儿在异乡为异客,有时觉得自己伤痕累累,似乎再也迈不动沉重的脚步了,唯想远离尘世纷争,抛下一切回到娘的身边伺候娘,陪伴娘。
多年的漂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与娘在一起的日子少得可怜。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子,我却只能在过年时回家见娘一次。我曾经做过一件今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也因这件事而愧疚一生。不知为了一件什么事情,无知的我与娘争吵,然后赌气,三四年间,我竟没有回家和娘团聚一次,也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书信,打过一个电话。
当再见到娘时,曾经满头青丝的娘,竟然白了一半。父亲告诉我,娘是如何想我的,娘是如何担心我的,娘是如何吃不下睡不着,娘是如何在回家的路口期盼我的。春天到了,娘说:燕子都飞回来了,我的儿怎么还不回家?夏天来临,娘再说:天气那么热了,儿在外面会不会中暑啊?秋天时,娘又说:庄稼都成熟了,我的儿该回来了吧!待到冬天飞雪,世人都回家团年时,娘还说:快过年了,我的儿一定会回来的。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娘盼啊望啊,就是没有等到我这个不孝儿的归来。娘终于因忧心思虑而病倒在床,直到她的不孝儿打来电话,久病衰弱的娘居然爬起身来,病痛全无。
而我,怎能原谅自己?听着父亲的话,望着双鬓斑白的爹娘,我早已泪如雨下,我哭着跪在双亲的面前,求乞他们的原谅,原谅我犯下的不孝大罪,而爹娘只是抹着泪说:平安就好,回家就好。我仍然嚎哭不已,我一生的泪或许都没有这次流得多。
对娘太多亏欠了,真的无颜细说。娘给家人做了一辈子的饭,娘带大了几个孙子,而今,娘还在忙绿着,娘,您累了,该歇歇了。儿在您的肚子里折磨你十个月,让您受尽分娩的巨痛,一耙屎,一耙尿将儿养育成人,为儿洗衣浆衫,为儿辛苦操劳,让儿求学,送儿远行,帮儿积攒钱财,忧儿成家立业。
娘啊,您的头发白了,您的腰身弯了,你的老眼花了,您已风烛残年。而今,娘,您都七十有五了,儿却不能让人尊称您一句老太太;您的一生为儿缝补过多少衣裳,儿却不知道娘穿多大的衣服,娘穿几码的鞋?您多少次亲吻着襁褓中的儿,儿却至今没有和您照过一张照片;您为儿不知洗过多少次澡换过多少块尿布,儿却没有给您洗过一次脚,没有为你梳过一次头;你将儿放在背篓里一次又一次走在家乡的山坡田间,儿却没有带您出门旅行过一次,没有让您坐上电视里才见过的飞机;您对儿的牵挂深似大海,儿对您的思念只是沧海一粟。有的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偏偏会大意疏忽,有的以前没有条件为娘做,现在有条件了,娘却老了。没念至此,羞愧不已,枉为人子。
岁月的长河,静静地流逝,那期间有多少娘亲慈爱的细节在儿的心中悄然沉淀,从而堆积成温暖的回忆。娘啊,儿需要记住的太多,遗忘的几乎没有,可是那些看似平凡却又闪着光芒的点点滴滴,岂是文字可以记载得了?岂是篇章可以将之描述?一句话,一个微笑,一声叮咛,一个动作,哪一样不是娘的爱啊!
比起那些失去母亲的人,儿是何等的庆幸!毕竟,爹娘还在,无论身在何方,依然清楚的知道,这世上还有最爱我的亲人时时牵挂着我。回家,还有爹娘可叫,疑难还有爹娘可问。而我,却一而三,三而再的愧对双亲,竟然连多见一次娘的机会都是那么难得,实在不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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