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自闭日：让来自星星的孩子不再孤独

4分钟了解自闭症

自闭症案例——锁在自己世界里的男孩

那是暑假的时候，我通过网络找到了一份兼职的工作——上门家教。

他是个四岁半的男孩，家住在厦门繁华地段的高档小区的别墅里。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从睡梦中被妈妈抱来，还睡在妈妈腿上，闭着眼睛喝妈妈用奶瓶喂的水，他睡眼惺忪，挣扎着身体，看样子是很不情愿被抱起来的。他睁开了一下眼睛，瞥见了我，然后又毫无觉察地闭上了，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那一刻，我被震慑到了，他的眼神让我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冷漠。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那种眼睛，有着深深的、不可接近的冷漠感和距离感。我想，我作为一个出现在他家的陌生人，他不应该有点好奇或者别的反应吗？

他的妈妈希望我每天能陪他玩一小时，能对孩子语言能力、人际沟通能力、智力等方面做些引导，我想天使有点语言缺陷吗？他的爸爸说：“能玩个什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够了！”，我当时还觉得那不是很简单。

他妈妈教他叫我是贝壳姐姐（匿名，下文同），他像没有听到，没有回应，东忙西忙弄自己的玩具。迷宫、拼图、积木等等玩具应有尽有，整个阳台都是他的玩具。在和他玩钓鱼游戏时（用鱼竿通过磁铁“钓”到鱼），有龙虾、螃蟹、花蛤，红、绿、黄等颜色，他在很多种类的鱼当中选择了一只绿色的螃蟹，并且重复钓，不换别的。钓到了他就很开心地说：“钓了！钓了！”。我试着诱惑他，用讲故事的有趣的腔调说：“我来钓这个红色的龙虾！”、“哇！这只黄色的螃蟹多么可爱啊！”、“你钓的那只螃蟹用来干嘛呀？”······等等之类的话，他都没有一句反应，我以为他会过来跟我抢着钓，可是，他依然钓他那只绿色的螃蟹，就像旁边没有人和他说话一样。

后来螃蟹里的磁铁坏了，他哭着说：“爸爸买，爸爸买！”眼泪立马掉下来了，很伤心，就好像失去了心爱的宝贝，我以为他很爱哭。

很快他妈妈哄哄他就好了。

玩着玩着，他跑到墙角去找东西，然后就靠坐在墙边，眼睛盯着什么东西，一动不动了，神情没有变化，只是盯着前方。我问他：“你在想什么？”，又用手去挡住他的视线，他都没有理会我。我和他一块坐了下来，用脚碰他的脚，顺着感觉编起了故事，说：“有两个人，一个住在我的脚上，一个住在他的脚上，他们想要见面，有一天，这个人就开始去找那个人······”，我开始用手指在他脚上做出走路的样子，讲得有声有色，还在一边想着编出下面的情节。他低头看了一下脚上的动静，把脚挪开，继续发呆，我以为他一直在听，原来他一直都没听进去。我便没再说下去，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话了，便和他一同沉默。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而他的世界的门，已经关闭，我怎么敲都敲不开。他的眼睫毛很浓密，黑黑的眼珠子，坐着坐着，他的眼里又湿润了。我感受到一股浅浅的忧伤，似乎在说着孤独。

（图片来自网络）

他玩拼图的时候，我过去跟他一起玩，和他一起坐在地上，似乎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距离有点近了，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稍稍有点一起努力的感觉的过程让我很开心。后来，有块拼图找不到了，他又哭了，眼泪立马流在脸上，看了让我心疼，他那么在乎玩具，那么脆弱。很快，他又玩起了别的，我过去问他：“你现在在玩什么呀？”一句话丢在空气里，又没有回应。

当他的游戏遇到困难，感到着急的时候，他会发出嘶叫声，头向一边扭去，手开始不停地在空中抓握，让我觉得很奇怪，从未见过此状。

我尝试了很多方式吸引他注意，比如下载好玩的游戏，播放好听的儿歌，可是令我惊讶和失望的是，他都没有任何兴趣。

第二天，刚到他家，见他笑容满面，他爸爸叫他喊贝壳姐姐，他喊了，还没说完眼睛就转向别处，我以为他见到我对我微笑并向我打招呼，其实他只是自己本来就开心，而叫我也只是听爸爸的话说了一声，不一定懂得那是什么概念，因为他都没有怎么看我。

他手上拿着贴画，四处去贴，很开心。他爸爸说：“带贝壳姐姐去楼上开空调”，我便尾随在他后面去了。他爬楼梯时很开心，我故意装着在后面追他，不知道是因为我追他开心，还是他自己本来很开心。然后，他开心地按开了空调的开关，又关掉，又开开，又关掉······不断重复。叫他不要按，他丝毫不听。

他偶尔哼起歌儿，我学着跟他一起唱，他竟也没反应，我故意换首歌唱，而他也不理会。

他喜欢去姐姐的房间，躺在他姐姐的床上，自言自语，自娱自乐，说：“我躺在姐姐的床上，我躺在姐姐的床上······”重复着一句话，却沉醉在那份开心里。而我在旁边与他搭讪，他没有理会。这些都让我感觉又奇怪又挫败。

他喜欢家里的灯，有贝壳形状的灯，柠檬形状的灯，他喜欢重复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他的玩具、书本，妈妈问什么他都能答什么，什么都知道，看来智力很好，记忆力很好。

我发现，他很听爸爸妈妈的话，妈妈让怎样就怎样，即使很不愿意，也会将就着服从一下。有次我有些气馁地对他妈妈说：“估计他还不认识我呢！”他妈妈问他：“她叫什么”，他说：“贝壳”，我很惊喜，原来他是知道的！他妈妈让他和我抱一下，他勉强挨了我一下就急着走开。

有一次他涂万精油，涂在自己脸上，我说给我涂一点，他在我脸上涂了，那是最令我开心的！他终于回应了我！还跟我又这么亲近的动作！

发现他喜欢重复同样的动作，自己不觉得单调，有时反而乐在其中；他不爱说话，说的时候用简单的词汇表达，没有完整的句子；他的记忆力还不错，讲过一次的东西都记得。

他从来没有真正看过我，没有和我好好交流过，走了之后，我强烈的失落感告诉我，我从来没有走进他的世界。

这样的生命，他将体验怎样的一种人生？

时过半年多了，还时常想起他，那个孤守在自己世界里的小男孩，上帝把他锁在一个世界里，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

或许，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一旁陪着他，不带任何期望，任何评价，只是陪着，只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