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背上行囊,就是过客;
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乡。”
——白落梅
春花秋月,夏蝉冬雪,又是一年,以往如故,而今日不如昨,风如尘往花时却。于故乡,我既是归人,又是过客。
时光喑哑,岁月阑珊,今年过年,是特别的一年,我在遥远他乡,捧着朋友临别时赠与的书《萤火虫小巷》,却无心翻看,于时光深处,捡拾起一片零落的流年,流年之外,牵挂爬上了松木的枝丫。
过年,对于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尽相同,回家之于我最大的意义,是一家人的团圆。记得那天一家人去市里,坐公交车途经320国道,隔着玻璃窗,看见很多携上大包小裹骑摩托车归家的人,风很大,却看得清他们漾在唇边的笑,我想,他们是幸福的。
那天,一家人从下午开始准备年夜饭,过程繁琐而漫长,等不及的,是一场家的盛宴。吃过年夜饭,爸妈给两侄子发了压岁钱,想起蒋勋在《忘言书》写到:“我至今仍喜欢“压岁钱”这三个字,那样粗鄙直接,却说尽了对岁月的惶恐、阵中,和一点点的撒赖与贿赂。而这些,封存在簇新的红纸袋中,递传到孩童子侄们的手上,那抽象无情的时间也仿佛有了可以寄托的身份,有多期许,有许多愿望。”
晚上,听着窗外的烟花爆竹声,在漫漫长夜里闹闹哄哄,染亮了整个布满星辰的苍穹,却未感觉到一点温暖,于是开始整夜失眠和回忆相拥,开始想故里的外公外婆,想儿时的青梅竹马,想家门口的樱花和小溪,想夕阳余晖里那些老街和小巷,想清晨的第一缕袅袅炊烟和枝头云雀的啾啾婉转……这些东西的叠加汇集,大概就是乡愁吧。有人说:“所谓乡愁,对我而言,大多时候只是某种童年的味觉。记忆中的那些口感,在被岁月发酵后往往形成经久回味的芳馥,于只身远游的路上,时时诱发你“不如归去”的念头。”于我而言,乡愁则是一种看不见的遥远。
人生苦短,想一直懒,想要懒得去回忆,只好把枕头当作依靠,一切都安静了,一种无端的没来由的心绪开始涌上心头,说不出来,莫名的变得空洞,有谁侧耳倾听?像是唇间启齿难言的深渊,过去字句深沉,又凭何怀缅?
有人说:“每个人一生,都会走过很多地方,看过无数美景,但只有一处,才是故乡。此心归处,才是故乡。”我这一生,写过月亮,也写过故乡。每一次归家或远行,行李箱里,总要有一张地图,一个日记本,一串家的钥匙,一帧家人的照片以及几本喜欢的书,就足够安暖。
记得很多生活的小细节以及小确幸,年前许信誓旦旦下的心愿,所有的爱恨得失,都敌不过时间的荒芜,在梦里延续,顺其自然,于是被遗忘,被隐藏,一定有人会难过,怜惜或是悲戚。倒数的新年钟声,能否听清,双手合十时许下的虔诚的愿望?
以前,觉得自己像落花,随水到处漂泊,以为大海就是归途,然而不是。现在开始像树,一棵有枝子,有叶子,一棵不会开花的没有根的树,在无涯的时间里,朝南生长,把阳光挂在时间的眼角眉梢,总有一片叶子从来不会在季节里凋落,长满了牵挂,守着内心最深处的信仰,生命以及灵魂,望向家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衍生出一圈年轮,隽刻着“此心安处是吾乡”,于心安处,再也没有随心地笑,这一切,莫若成长,可我无力去改变。一瞬,才觉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时间回到2016年,因台风误了车,七月抵达这里,第一次见它,满心欢喜,但我没有给它取任何名字,只是叫它猫儿,因为我知道,它并不属于我。2017年1月13日,我再回来,这个小镇又多了很多月季,看到它也长成大猫了,它的主人回老家了,就寄养在我“家”,我想,它大概不会在意家在哪里,大概此心安处即是它乡,而我们都一样,都需要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它还是会像个孩子一样讨吃的,当它蜷缩成蜗牛壳状睡在我膝上的时候,听着它均匀的呼吸声,就会觉得心安,虽然,它还是不属于我。两岁的侄子见我在逗它玩儿,便跑过来,猫儿一下子就跳到了砖墙上,小侄子竟然学着我的样子,挥着小手很认真地跟它说:“猫儿,你下来,我给你吃好吃的。”猫儿的脑袋随他的动作左右晃动,想笑却忍住了,他们一个天真,一个无邪。
安先生跟我说这样一句话:“熟地将离,莫忘当归。”可,来此未熟地,何日是当归?夜深人静时,总会倚在窗口思量,听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马昼夜不停喧嚣不尽,却未能将思念带回故乡,极尽了诗和远方,像一场梦一颗心落了空,只好随遇而安,可知北雪寒凉,可知南茶温暖?
世间有千山万水,只有回家的风景才最美,可我一路上,都在捡拾月光,却忘了回家。我曾经抬头仰望过的星空,现在只剩下遥远的银河,依旧遥远,它们和念想一样,会慢慢消失不见么?每生一次病,每遇见一个人,每丢一样东西,都会有一番悟然,病会痊愈,人会不见,丢的东西会失而复得,我们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只好活在当下。现在我真的觉得,念故如疾的人,总活在过去,是没有前程的,无药可医,我不想变成这样的人。
王家卫说:“知不知道饮酒和喝水有什么区别?酒越饮越暖,水越喝越寒。”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好像没区别,都是一样的寒凉,到夜里会让自己热泪盈眶,也让我们成长。遗憾途经,欢喜变成了哑巴,成长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晓,当我认真看见妈妈额上又深了的皱纹和爸爸鬓角渐增的白发时,心里会无声无息的疼。
我妈说:“你爸啊,就像个小孩子,早上很早起来闹,白天又要睡觉。”
我爸说:“你妈这个人啊,这一生就是个固执的人。”
爸妈就这样互相嫌弃了大半辈子,也会吵架,却依旧不离不弃,知茶暖粥温。
他还说:“那时候也总想要长大,后来才知道,长大是一瞬间的事。尤其是过了而立之年,总要苍老许多。”人生,大抵如此吧。
我想,不管什么,都随它走远,都任它飘散,因为亲故在,爱也都在,家的盛宴,莫过于一场团圆。
我忘了我很久之前想要跟那个人要说的那句话,但都不重要了,我不想记得了,包括那个人。还好周遭有人生活有趣,说话有意思。偶然看了一些作家的生命历程,难免唏嘘,我想我应该因为还有些牵绊而暗自庆幸,也独自难过。
以前,总想以梦为马四海为家,后来才发现,颠沛流离无枝可依的漂泊太苦,诗和远方都在梦里。未来可期吗?如果重来,故事里是不是就没有星星,没有萤火,没有森林,也没有你我他。周遭所遇,即是人生啊,我们一生复杂,也一生简单。
我曾期许过回家,我曾期许过过年,一切都看似没有缺失,可,原来世界,光怪陆离,原来生活,别有用心,我一直在找那个生活和梦想之间的平衡点。
《绯闻女孩》里如是说:“面对家人的时候,在我们内心深处,我们始终觉得自己还是孩子。不管我们年龄多大了,我们还需要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将夜,一家人坐在一起唠嗑,靠了我爸肩膀一下,我爸就跟我小侄子讲:“你看你小姑,我们带你小姑长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也只有在爸妈面前,自己才像个孩子一样肆无惧惮。
二十年来,于人世间,我陆陆续续途经千千万万人,身边来来回回的依旧是三五好友,亘古不变的是家人的爱,愿岁并谢,与友长兮。新的一年,好好读书,认真生活,努力柔软,诚恳爱人。
南犹记唐后主李煜在《浪淘沙》里的喟叹:“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之于我,梦里不知身是客,且把他乡作故乡!我在他乡,还有期待,如此,安好。关于衢州的记忆,就要止于此,眠于爱的夜空。
暖风向晚,春迟迟,所有的美好,都是恰逢其时。未来,我们都要好好活,一路上,南下或北上,抚过初夏,眷过深秋,等过冬雪,与其做个无途的归人,不如做个有梦的乘客,一无滞碍。失去的无可厚非,拥有的倍加珍惜。
若时光的城墙化作断壁残垣,愿我们都能拾起生命中最初的感动和疼痛,愿爱的人万事胜意,无忧无疾,有枝可依,不再颠沛流离,未来的每一个小日子都平安顺遂。
三明学院大学生新闻通讯社
图:网络
文:王欢
排版:林晓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