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标题听起来怪怪的,为什么把这两个人拉扯在一起,就因为他们都姓水吗?他们之间有关系吗?有的,水天同是水均益的伯父。请别误会,我并不想借名人水均益炒作,恰恰相反,当我看到网上有些介绍,一上来便说,水天同,著名主持人水均益的伯父……我为水天同打抱不平,水天同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学者,凭什么要靠侄子扬名?不过一想,此番介绍也不无道理,名人效应嘛,谁让水均益的知名度大大超过他的伯父呢?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关注水均益是没问题的,但问题出在很少有人关注过水天同,那么,为什么我们学英语的人需要知道水天同呢?
来到北外英语系后立即听说王、许、周的大名,他们都是三级教授,是我们心目中崇拜的偶像。后来逐渐听说了更多的教授名字,如吴景荣、程镇球、危东亚、李秉汉、刘世沐、张振先、杨树勋、熊德輗、王锡钧等,还有一位水天同,他是系里独一无二的二级教授。在我们这些刚踏进校门的学生眼里,三级教授就很了不起了,那么,二级教授就更不得了。为什么水天同的教授级别比王、许、周还高一级呢?也许网友们也想知道问题的答案。那么,让我们一起看看水天同的简历吧。
“水天同,1909年生于甘肃省兰州市,1923年进清华学校读书,于1929年秋赴美留学,先插入美国 Oberlin College (Ohio)三年级学习,后于1930年在Cornell大学选修“中世纪拉丁”。1931年至1933年在哈佛大学研究院,专攻英国中世纪文学,兼读比较神话学等,获得哈佛大学硕士学位。1933年赴德、法留学,1934年6月自欧洲回国。尔后由梁实秋推荐去青岛山东大学外文系任讲师。1936年参加由剑桥大学C. K. Ogden主持的Orthological Institute设立在北平的中国正字(基本英语)分会工作,并在北京师范大学和中国大学执教。1939至1948年任云南省立英语专科学校校长。1948至1952年任兰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兼院长,1953年任西北大学外文系教授兼系主任。1954至1976年在北京外国语学院担任英语系教授和图书馆馆长……”
是的,清华学校,Oberlin College, 康奈尔大学,哈佛大学研究院,德法留学,梁实秋等等,一连串的名字都与水天同有关。我想这份简历足以 impress 任何人。水天同1929年开始了美、德、法的留学生涯,比起抗战胜利后赴英美留学的王许周来说早了十多年。难怪他是二级教授了。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在一个新学期开始时,在我们上第一堂汉译英课时,走进了我们班的教室,成了我们的老师。
汉译英课是一门翻译实践课程,基本的教学模式是老师布置一篇作业,学生翻译,交给老师批改,下次上课老师讲评,一周一篇作业,周而复始。水教授,哎,怎么那么别扭,还是水天同教授吧(这三个字多有气魄,是不能拆开的呀!),是上课来、下课走,课间课后很少和学生们随便聊聊,上课讲话也相当简洁,基本按照翻译的篇子,逐句讲评,不说无关的话,也很少露出笑容。我们当学生时,师生的关系一般很密切。除了白天上课,晚自习时,老师经常到教室个别辅导学生,周末师生同去郊游,或学生到老师宿舍,或老师到学生家访都极为平常。但我们和水天同老师互相保持着距离。原因是他是摘帽右派。在那个年代,一个人,不管他的学问有多大,威望有多高,一旦戴上了右派帽子,他的政治生命就被扼杀了,实际上,他的学术生涯也同时夭折了。一个右派往往变成了隐身人invisible man,二级教授水天同也不例外。除了在课堂上,平时在系里看不到他,各种场合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水天同老师虽然已摘帽,但他的谨慎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学生的顾虑也情有可原,一周一次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班级生活会让每个人都谨小慎微,一不留神,就可能被揪住辫子,上纲上线,扣上资产阶级思想的大帽子。尽管如此,在教学上,水天同老师认认真真,一丝不苟,批改作业从不敷衍了事,简单的批语切中要害。先生对学生要求格外严格。我们的作业和考试,他从不给5分,据说,他曾宣称,“我不给学生5分,谁在我手里得5分,那就不用上我的课了。”这样,我的汉译英作业,不论如何努力,从来没有得过5分。清楚地记得在我的本子里先生写过:“I like some of yoursentences.”这就是很高的评价了。期末考试后,年级教研室主任与他协商,是否在我班提几个5分,因为我们班是个好班,一个5分没有就和其他班不平衡了。他让步了,说了句话:在原有分数基础上调一档吧。需要说明一下,一档不等于一分,5分有full 5和5-,下面是4+,4, 4-,3+,3,3-和2分只有头发丝的差距。我的成绩是4+,侥幸被提到了5分档。水天同老师的课使我受益匪浅,给我汉译英的启蒙教育,引起我对汉译英的兴趣与爱好,给我的汉译英能力奠定了一个扎实的基础。他教我认识到汉译英是不容易的,必须下苦功夫,对英文写作能力要求甚高。一篇好的英文译文,不仅语言准确无误,而且英文必须地道流畅,尽可能减少翻译的痕迹,令人认读起来犹如读英文原作。我从内心感谢水天同老师的教诲。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想到我的英译汉老师林浩庄。林老师是翻译家,因翻译萧伯纳的戏剧而著名。如今,在网上仍能查到以下信息:萧伯纳戏剧三集(古典精装本,1963年版,1000册),潘家洵,朱光潜,林浩庄译。对每个学子来说,朱光潜的大名如雷贯耳,能与大师合作翻译的林浩庄想必也非等闲之辈。可惜的是给林老师安排的是大课,即全年级的或是半个年级的合班课,他讲话有浓重的口音,不易听懂,所以课堂效果打了折扣,而且没有布置作业,因此没有他的批语。也许林浩庄更适合做翻译家而不是教师吧。在我任教以后,常年担任英译汉与汉译英课,相比之下,我偏爱后者,大概受了任课老师的影响。
1971年从干校回京,水天同教授调到汉英词典编辑组,在一篇回忆他与外语学习的文章里,他说:“当过五年右派之后,‘摘帽右派’余臭犹存,在组里说话,稍一不慎,就受到或隐或显的非难。”想必当他在英语系上课时,这沉重的压抑感就像幽灵一样无时无刻地跟着他。后来,在校园里再也看不到他了,他去了哪里,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从网上搜集到以下信息:
水天同于1976年从北京外国语学院退休,1977年任西安外国语学院英语系顾问;1979年兼任兰州大学教授,从事培养莎士比亚硕士研究生。
十分欣慰看到水天同教授退休后终于拾起本行,有机会培养莎士比亚研究生。但这个机会来的太迟了。我想,如果没有反右斗争,如果水天同教授没有被打成右派,他一定在年富力强的教学与科研的黄金时期尽情地发挥他的才华,用他所学开设莎士比亚、英国中世纪文学、比较神话等课程。如果那样,会有多少学生受益呢!
水天同让我领略到北外是藏龙卧虎之地。
(作者系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 本文摘自其新浪博客)
水天同:
水天同, 1909年生于甘肃省兰州市,1923年进清华学校读书,于1929年秋赴美留学,先插入美国Oberlin College (ohio)三年级学习,后于1930年在Cornell大学选修“中世纪拉丁”。 1931年至1933年在哈佛大学研究院,专攻英国中世纪文学,兼读比较神话学等,获得哈佛大学硕士学位。
工作经历:
1933年赴德、法留学,1934年6月自欧洲回国。尔后由梁实秋推荐去青岛山东大学外文系任讲师。
1936年参加由剑桥大学C. K. Ogden主持的Orthological Institute设立在北平的中国正字(基本英语)分会工作,并在北京师范大学和中国大学执教。
1930年代,曾发表诗歌及诗论,刊登在柳无忌主办的《人生与文学》及吴奔星主编的《小雅》诗刊上。
1939至1948年任云南省立英语专科学校校长。
1948至1952年任兰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兼院长,
1953年任西北大学外文系教授兼系主任。
1954至1976年在北京外国语学院担任英语系教授兼任图书馆馆长,
1957年被错化为右派分子,后在汉英辞典组担任编纂工作兼翻译。
1977年任西安外国语学院英语系顾问;
1979年迁至月下任兰州大学教授,从事培养莎士比亚硕士研究生。作者于1939年为中美文化基金委员会翻译了《培根论说文集》(Bacon's Essays)。
1951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如今又重新问世。其他译著尚有《英语语法要点》等。
(摘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