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南回归线,你是北极星
----转到班上的第一天,你不在。
----战战兢兢的自我介绍之后,在各色目光的切割中,我坐在了你的旁边,或者说,是一个空位的旁边。
----彼时的你,已然是应试教育下的天之骄子,穿梭于各类竞赛和实验室中,享尽尊荣,却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学霸,不安于室,只喜欢背着单反四处流浪。
----所以,我们真正的初见,是两天以后,校园文化艺术节。
----你站在舞台侧面,咔嚓声响。我远远望去,只见一袭白衣,孑孑独立,在偌大欢庆的背景中竟有那一丝萧索和冷峻。身侧的同学大声喊你的名字,向你招手,转头对我说,喏,那是你老对儿,照相的那个。
----模糊的视线中,你转过身来,看不清表情。一瞬间,我有些恍然,似乎终于明了当年故意弹错曲调以换得周郎一顾的少女,所怀的心意。
----活动结束,回到教室里,你已经坐在座位上,看向我,却面无表情。
----你好。
----额,你好。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尴尬中逼仄的微笑,慢慢僵硬的身体。
----那个,我下午还要走,你能帮我记一下作业么?
----可,可以。
----后来你说,最初是不喜欢我的,因为你不善与人交际,不喜欢生活中插进来越来越多的陌生人,还要彼此强颜欢笑。
----可是,我是不一样的,我是同桌,还是尽力表现得友好吧。
----渐渐习惯了每天只在教室待半天的你,每晚记好作业用便利贴贴在你的书桌上,帮你整理发下来的卷子,划书,记笔记,这些我慢慢练就的技能,被周围人笑称是中国贤内助的典范,不断有人说,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渐渐习惯了我们陌生又熟悉的关系,你不常在,即使在也只是上课时与老师一唱一和,下课时趴在桌子上睡觉,长长的刘海垂落盖住眼眸,看不清你的思绪。有时心血来潮,也会拉着我一起拍校园里的风景,还有各种活动,我费力抱着高高的支架台,亦步亦趋地跟在你的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花园的泥泞,细雨淅沥,你专注地将镜头对准一株野草,我坐在亭子里看着你浅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初见的惊艳渐渐转化成心安,有你在身边,就仿佛整颗心都定了,世界温和而安宁。
----倾覆,不过一瞬。
----期末考过后,你懒懒地蜷在座位上出神。我拿着红笔在卷纸上划出一道到凌厉的线条,覆盖上黑色水笔的痕迹。
----突然,感觉身边一冷,微转过头,温热的气息还在空气中弥漫,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椅背上勾勒出来的你的轮廓,慢慢舒展开来,恢复原状。
----莫名的心慌,似乎时间凝固。
----几分钟,又像是几千年,你端着咖啡走回座位,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看得你笑了起来。
----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
----冲咖啡啊,还能去哪里。
----哦,没事。
----你的表情很犹豫,又带着一丝喜悦,掩饰不住,外泄出来。
----嗯,我刚刚跟我喜欢的女生表白了。可是她说,我不够好,要我变得更好,然后跟我在一起
----我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只在心里嘲讽自己的可笑。贤内助又如何,老对儿又如何,自以为自己是你最亲近的人,浅浅的情谊会随着时光的变迁浓郁成酒,然后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原来,你是北极星,我却只是南回归线,距你十万之遥而不自知,没有和你并肩的勇气,连对立,都是不对称的,是一个扭曲的笑话。
----她是隔壁班的班花,才貌双全,美好到让女生都不禁心生怜惜,美好到,可以嫌弃任何人的不够好,甚至是最完美无瑕的你。
----我之蜜糖,彼之砒霜。她的残羹冷炙,于我却是美味佳肴。
----然而你那么心境单纯,全然不懂她的拒绝,迎难而上了起来。
----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那之后,你在理,我在文,两个楼层,天各一方。
----后来听说,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又分开了。
----后来,其实也见过一次。
----班级里的音响坏了,正赶上语文老师放电影,便有人想起曾经同班的你,生拉硬拽地带了来。你无奈,只得去机房借了一台音响,抱到教室里安上。我坐在第三排,远远地望着你,就像初见时一样,看不清你的脸,只有白衬衫,和压低的交谈声。
----就这样了,一切戛然而止,我无谓的眷恋,幸而在还未变成你的困扰的时候就交付给了时光,这样很好。
----后来,其实也在网上遇到过。
----我发了校园樱花的照片,你评论说也曾到我的学校看过樱花,又说,你们学校的樱花,很美,希望有机会,可以带我来看。
----我回,好。
----然后,第一次地,泪流满面。
----为了我心上的少年,为了你从来不曾了解过的,连我自己都不懂的复杂的心情,为了南回归线对触不可及遥遥相望的北极星的向往,为了我们的年少,曾共度的那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