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院夜话——东坡月明

平院夜话——东坡月明

SEP.

《东坡月明》

全文共1474字，阅读大约需要12分钟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SEP.

近些时日，心中充斥着难以名状的悸动与苦闷，心脏仿佛落入丝网的鸟儿，悸动着，跳动着，却与挣扎无异。鼻孔如同塞入了绒棉，欲求不满的呼吸，化作胸中粘稠炙热的苦闷。灵魂被心跳撕扯，被苦闷灼烧，迟疑、犹豫、在意，沉睡的情绪喷发，焦虑的灰烬，滋养失意的沃土。欲寻一方清净处，独自走走，迈起不掺杂念的步子，向往夜的平静，若取必舍，擦肩且过，踏进夜的腹地，寻一心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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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滑入夜的宁静，黑暗里神游。百米神道，万砖而砌，砖缝间长满尖尖青草，两侧尽是茂林。抬眼望去，三苏坟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之中，只消看一眼，整个人便失落在飘飘仙气的氛围里。更何况，神道之上，总有两三只鸟儿飞落停留，或是斑鸠，或是喜鹊，虽是些常见而平凡的鸟儿，但在这坟前的神道上，忽而响起展翅飞舞声，清亮啼鸣声伴上风吹叶舞声，总让人打心底涌出雾气蒙蒙的神秘感，恍如一道瑰丽的彩虹缠绕心间，静美无比。神道通往陵墓，我在其上行走，每落下一步，心神便多了一份平静与肃穆，前方，有着那位先生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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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道在脚下消失，登上一阶阶青石铸就的台阶，闯入眼帘的，是右侧数棵一人难以抱拢的侧柏，树干遒劲，枝叶繁茂，但凡是举起手能够着的枝条上，挂满一尺长的红丝带。这是游人祈福留下的罢，我想，人的情感向来是要有所寄托的，喜欢些什么也好，向往些什么也好，信仰些什么也好，把藏身于虚无的飘忽情绪从心神中移取出来，赋情予人、于物，哪怕是寄托于另一种虚无，也算是平白多了一分念想，有了一份希望，增添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这万千飘扬的红丝带，这一棵棵侧柏，上青下赤，满树的青色针叶与红丝带一同在微风中招摇，像极了居士手中所执的拂尘，风起的瞬间轻轻飘摇，向人间洒落万千份雪花般微小的希望。看尽侧柏，雪花消融，收回目光，仍然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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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石羊、石马、石人，沉稳静立，如同卫士，恍若智者，他们身上披着青苔制成的斑驳蓑衣，这是来自时光赠予的礼物，给予他们平静和深邃。你看他们睁圆的眼睛，满是裂纹的目光里半染青苔，却像是深沉到极致的黑色，只消一眼，心神便被吸引，恰似读着一本无字的书，空洞又深刻，看尽了多少人影穿梭，蕴含了多少的苦闷哀乐，中个滋味，读者各有各的心得。石像只是静立，也将永久立着，无言，守候也眺望着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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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墓，是土堆就的，是青山脚下的沃土，是饱经夜雨冲刷的泥土，是存在千年却又随处可见的黄土。若拔去立在坟前的一方墓碑，这隆起的小土堆，不及二十一步便可绕尽的土堆，几人识得？或许是“自渐喜不为人识”，又或是“吾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土堆为坟，寥寥数字刻名为碑，于他，自是适合，独有了山不在高，水不在深的简单深刻。也许智者往往不追逐什么，也不讲求什么，自己就是大海，自然不会去迎赴潮流。这一刻，我若有所得。

心神如一叶小舟在大海中荡漾，由海入江，寻到了一处名为东坡的地方。大江汹以左缭，青云漫然舒卷。草木层累，青碧盎然，是处黄泥长坂。被酒行歌，放杖醉偃，自在游步远览，恍然不觉路尽于前。眼见，白江青云，翠树半掩，古木小筑，前有菜园。是雪堂，是初见。门扉紧闭，家童鼻息如雷鸣。游目四顾，临江处，孤影扶杖，静听水天，风卷衣袖，鬓发未簪。皓月在天，人影在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夜阑风静，縠纹平，夜的腹地，天无风，江无波，独有月明，独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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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许下一个愿望，如有来世，愿做东坡雪堂一家童。不是浅薄而落俗地想知道他生得何种模样，只想在他伫立江头从容吟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之时，能轻轻为他披上一件御寒的衣裳，然后静立于他的身旁，无风，无波，独有月明。

文字来源：孙润鹏

音频来源：何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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