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的火炉

夜幕降临，风越吹越紧。我紧裹大衣，站在冬日的巷口里，透过昏黄的灯光，仿佛再次看见那个瘦小的老头手里提着一个小火炉，在雪地里深深浅浅地向我走来。

小时候，我家住在大山深处的一个村子里，上学则是在另一个村子里的一所学校。我每天早晨都要走一段两里多的崎岖山路，天晴时还稍好，一到下雨的时候，路面上泥泞不堪，只有穿上齐膝的雨靴才能勉强行走。

到了冬天，天气变得更加寒冷，上学的这段路面湿滑，极易结冰，稍不留心，就可能摔得人仰马翻。那时，我们早晨上学都要从家里带一个小火炉，再带一些木炭放在书包里。

上课时，我们就把这个小火炉放在自己的桌子底下取暖。下课后，我们跑到学校的操场上，手提着火炉转圈，小火炉里的炭火呼啦啦地燃烧着。有些调皮的男同学把火炉里的炭灰铲下来丢到女同学的身上，惹得胆小的女同学蹲在操场上大哭起来。

下雪的时候，整个校园的花草树木都裹上了银色的装束，树杈上面还结满了各种形状的冰吊。我们就站在树下用石头砸，砸完后马上跑开了，落下的冰吊发出哗啦啦的巨大响声，我们则站在远处捧腹大笑。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忘记了放在树下的小火炉，从树上落下的冰块浇灭了火炉里的炭火。

到了上课的时候，小火炉的炭火再也不能取暖了，我们只能将冻得通红的手对着嘴巴不断地哈气，也听不进去老师讲了些什么。记得那一年我们的班主任姓郭，五十开外的年纪，个子瘦小，皮肤黝黑，我们背地里都叫他小老头。他站在讲台上，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把我们吓得再也不敢抬头，只好拿起铅笔在作业本上笨拙地写字。

可惜冻僵了的手根本握不住铅笔，在作业本上不停地打颤。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我们都靠在墙根上挤暖。大家你挤着我，我推着你，仿佛身体真得会变暖和一样。

“郭老师来了！”不知是谁的一声喊叫让大家纷纷跑开了。我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老头手里提着一个火炉，里面的炭火燃烧得正旺，还不断地冒出火花。鹅毛的大雪花纷纷扬扬地散落在了他那银白的头发上，鼻梁上的眼镜也夹杂着雪籽，黑色的毛大衣上粘满了雪花。他在大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我们走来，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他走到教室的门口，故意咳嗽了几声，大家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记不清他当时具体的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用那干瘪的手拿起火钳，从他的大火炉里往我们的小火炉里夹炭，还叮嘱我们要穿厚一点，课间不能玩危险的游戏。

郭老师夹来的炭火，很快在我们的火盆里燃烧起来，冰冷的教室也变得温暖起来。我们将手和脚都放在火炉上面烘烤，通红的小手才渐渐的有了知觉。

那年的冬天，在小火炉的陪伴下，我们快乐成长。而我始终记得他在雪中给我们送来炭火的模样，大雪似乎要把他瘦弱的身躯淹没，而他依然铿锵有力地走来，给我们送来了温暖。

多年后的冬天，天空中依然飘起了大雪，我却再也等不到那个风雪中为我送来炭火取暖的人。而我也从当年那个小丫头成长为一名老师，教书育人，沿着他走过的路往前走。

我走在落满雪花的地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再也不是当年的模样。我们都随着时光的流转过得越来越好，把自己变得更加美好，而存在于我心间的温暖火炉，依然在寒冬里传递着温暖。

（作者系2012级校友）

文：来自《汉江师院报》电子报刊 图片：校园图集 编辑：策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