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引领者——纪念美学泰斗李泽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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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听闻著名美学家李泽厚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家中逝世的消息，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在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就读美学专业的研究生时期。第一次听到“李泽厚”的名字则是在湖南师大哲学系读书期间，听老师讲李泽厚的美学思想，当时我为之深深吸引。大学期间，我读过的第一本美学著作是朱光潜的《文艺心理学》，第二本则是李泽厚的《美的历程》，是这两本书将我引进了美学这个大门。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随着中国文化热的兴起，美学在当时逐渐流行，被称为“显学”。显学”指盛行于世且影响较大的学术，最早见于《韩非子》。《韩非子·显学》称：“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说的是儒学和墨学是战国末期最有影响力的学问。

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几乎无人不知朱光潜、李泽厚等美学大师。如果没有听说过他们，或者没有读过他们的书，那会被认为赶不上潮流，是很丢脸的事情。在那个年代，李泽厚的著作大多脍炙人口。他与刘纲纪合著的《中国美学史》，是考美学专业研究生的必读之书，虽然只有2卷，但被著名美籍华人学者傅伟勋誉为“中国美学的开山之作”；他的哲学著作《批评哲学的批判》，虽然很多人看不懂，但也一度引领风骚；他的《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中国近代思想史论》《中国现代思想史论》三部思想史论启迪了千万青年学子对“中国思想文化”的探索之旅；他的美学三部曲《美的历程》《华夏美学》《美学四讲》曾指引千万青年学子对“美”的探求之路，尤其是被视为“中国美学史外编”的《美的历程》影响深远，得到了学界的普遍赞扬，从每一章的标题，到文章的思想，再到优美的文字，都给令人印象深刻，读来让人击掌赞叹。复旦大学骆玉明评价其“兼具历史意识、哲理深度、艺术敏感，还颇有美文气质”。

在上个世纪中国美学发展史上，有四个泰斗级的人物引领了中国美学：朱光潜、宗白华、李泽厚、刘纲纪。朱光潜和宗白华齐名，他们都是北大教授，凑巧的是他们的生卒年相同，都是1897年出生，1986年去世。李泽厚则与刘纲纪齐名，李泽厚长期在北京的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工作，而刘纲纪在武汉大学教书，因此美学界素有“北李南刘”的说法。随着李泽厚的去世，20世纪中国美学“四巨头”已不复存在。

李泽厚在学术界确实引领了很长时间的风骚。他成名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中。在这场围绕“美的本质”的大讨论中，形成了四种学派：美是主观派；美是客观派；美是主观统一派；美是客观社会派。年仅二十多岁的李泽厚提出了“美是社会的，又是客观的，它们是统一的存在”的观点，成为与朱光潜、高尔泰、蔡仪等人齐名的美学新秀。在此后的学术创作中，李泽厚在著作中提出了大量的新名词，新观点。他所提出的“积淀”、“儒道互补”、“有意味的形式”“文化心理结构”、“救亡压倒启蒙”，以及对“美”的两种解释“羊大为美”“羊人为美”等，这些观点和学说一度引起学界轰动，被学者广泛接受并广为传播，从而长期占据了中国美学话语体系中心，深刻影响着当代中国美学乃至思想界的趣味和风向。正如厦门大学易中天所说，李泽厚具有一种先驱者的意义，是一个思想家，李泽厚的目光扫上哪里，哪里就会热起来。

李泽厚学贯中西马。他不仅具备深厚的中国文化底蕴、扎实的西方哲学功底，对于马克思主义也很有研究。他早年求学于湖南省立第一师范，也就是今天湖南第一师范学院的前身。省立第一师范有深厚的革命传统，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传播阵地。李泽厚在省立第一师范求学期间奠定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他非常喜欢看马克思的著作，表现得很进步。在毕业的小册子上，他写下了一句话：“不是血淋淋的斗争，就是死亡。敬录KM语赠别本班同学。”KM就是卡尔·马克思（Karl Marx）的名字缩写。在后来的学术生涯中，李泽厚的美学思想受到了马克思主义的深刻影响。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实践”、“自然人化”、“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自由”等概念成为李泽厚美学的重要研究命题，学术界普遍把李泽厚美学思想归为实践美学。李泽厚提出，美根源于“自然的人化”，“美是自由的形式”。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看来，自由是对必然（自然规律）的掌握和支配，使人具有力量。因此“美”产生的逻辑是：在人类实践即改造自然过程中（“自然的人化”），人具备了认识和支配自然的规律，获得了自由，并将这种自由与人类的目的相结合，也就是实现了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的统一，从而产生了“美”。李泽厚的观点实现了美学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完美结合。

李泽厚先生是湖南长沙人，家乡情节很重。虽然常年在外工作，但常常惦记着家乡发展。我没有见过李泽厚先生，但是我的硕导陈望衡老师与他交往颇多，他们俩于20世纪80年代认识，在学术上得到了其诸多指导和帮助。陈望衡老师也是湖南人，曾经陪李泽厚先生探访过李泽厚父亲的墓，李泽厚外婆的村庄和幼时的母校，对于李泽厚先生的拳拳故乡情有深刻感悟。2020年，陈老师写了一篇题为《李泽厚的湖南故乡情》的文章，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发表在《湖南日报》（详见《湖南日报》2020年8月14日）。

熟悉李泽厚先生的人都知道，李泽厚思想深刻，著述颇丰，但不善言辞，惜字如金，性格上有一种孤独的气质，就像孔子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李泽厚是孤独的，引领时代者都孤独；可是李泽厚又不孤独，在他的周围和身后有一大群同行者。

/ 编辑 / 向蕊

/ 来源 /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陈辉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