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说 | 失物招领

2021-10-01 18:27:26

南京工业大学浦江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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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说 | 失物招领

失物招领

总有一刻，

我会寻回失落的一切——

FIND IT

丢失的东西

寻回

香樟叶与恰巧与路过巷口的风寒暄着，不时有几片临近归根的叶随风离开了一辈子赖以生长的枝条，在彻底消逝之前尝试了一次离别。巷尾失物招领栏的东西也像这树叶般，总是有规律般变多后又渐渐消失。

花猫在围墙上和路上的少年保持着无声的默契，相伴着走过一程。小巷拐角处住着的阿婆家总在中秋前后飘着格外浓烈的饭菜香气，见少年路过，便赶忙叫住对方，颤颤巍巍走进屋里抓了把糖炒栗子，用手绢包着塞到少年的上衣口袋里，笑着叮嘱要慢些吃。恰是隔壁大伯骑着车经过，往阿婆家窗台上放了一袋尚是温热的烧饼便去到下一家，很快不远处便会传来轻快的口哨或是大伯走亲访友一般的招呼声。少年加快脚步，穿过巷子，赶上了公交车。

分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小巷子，因着随着经年日积月累下来的人们口中的描述增加的情愫，总是莫名能激起人们的联想。经时间淌过的地方，遑论原本再怎么平平无奇，多年一过，便是连穿堂风，也必然是要裹挟着点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物事的。但其中年年岁岁，只有深巷中人知道，与外面再无不同。

每日从深巷穿过的时光慢慢远去，看似还未淡去，可却连我自己也忘了曾经每天竖着尾巴默默跟我一路的猫总是在哪儿等我；忘了那时阿婆给我的栗子外包着的手帕布料的触感。人就是这样，身在其中时永远觉得日子望不到头，可一旦有契机让习以为常的事物离我们远去，所有的时间都猝然从朝朝暮暮变为了以年为计时单位，曾经自认为“度日如年”的时光竟可以用简简单单的“那年”、“那时”概括，而面前的日子又在慢慢编织着新的岁岁年年。

偶尔路过其他巷子，运气好时巷子深处也会飘出阵阵栗子香味，也会有几只大猫喜欢在围墙上与行人保持默契，巷尾甚至也有和曾经那条挨着老居民区的小巷相似的香樟，透过枝叶投照下来的阳光依旧刺眼。

可每当风吹过，扑面的不是熟悉的气息，我总能在瞬间将自己从几近失落的回忆里抽离开来——看似转眼一场盛夏一场秋，生活中的巧合与偶遇好像帮我填补了关于小巷的感情。但实际上，我已经不再知道巷末的树每年何时泛青，又是何时才能有嫩绿覆住上一年的苍翠；不再知道是否还有猫每天在围墙上跟着行人穿过整条巷子；甚至不知道给我栗子的那位阿婆是否还住在这儿；不知道总是走亲访友一般给邻居送烧饼的大伯是否依旧如此。

城市里的灯光总是华丽繁复的，光线也绝不会像巷子拐角处的孤灯投下的那么孤单，目力所及的光线总是交错又交织，在玻璃酒杯碰撞的瞬间肆无忌惮地折射着，气氛被各种情绪推至顶点，让人短暂地看不清眼前景象，误以为生活总该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场景。可当光撤去、酒醒了，我本以为自己会喜欢那热闹，可却早已在那自以为热闹的孤独狂欢中弄丢了许多东西。身旁来来往往的车辆在与老居民区一墙之隔的马路上穿行而过，手里攥着的只有那一份早已过时的地图，不知该从何找起，过去世界巨变的源头可能只是如今醉后谈资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小角色，仅仅能占据两三句话，就这样，时空中的事物招领栏，总是被塞的满满当当。

日历已经撕过了太多页，摊在岁月里，像苍白的雪花。过去小巷里的一切似乎都被淹没在了一场不知何时开始的、无声的雪崩中，待到积雪重新被铲开，好像总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花猫、阿婆、大伯还有街坊邻居们，他们在陈年往事里停留的时间都很短，短到让人不敢奢望重逢。

而这一幕戏里停留了一会儿就走的我，却是在远处盯着这儿转瞬鲜活后又瞬间袭来的空白看了很久，久到几乎可以用回忆再一次将鲜活的画面勾勒在空白中央。

可是曾经只是曾经，我收拾好所有行李，朝纷繁复杂的灯光下走去。从此时间在回忆中插入了短暂的沉默和一瞬的茫然，渐渐地，夹杂着回忆的谈笑中停顿也变多了。那些生于日常里的，本以为会永远鲜活的，变成了时间过境后的失物，在暗无天日的角落等待着不知会不会到来的招领。

可有时午夜梦回，就总能想起那条小巷，想起在那儿发生过的、我参与过的一切。雪地里长途跋涉过的旅人也不是在靠近火堆的瞬间就可以感受到温暖的，就像当初后知后觉地遗失，失而复得同样需要时间来接受，在岁月中挣扎太久的人往往不容易看懂真心，他们需要慢慢想明白，哪怕囫囵一场好梦，也是一种失而复得。而当我们与记忆以梦境的形式重逢时，失物便不用再等待招领，他们已经等来了最好的重逢。

风过树梢，少年穿过无数陌生的街头巷尾，最后停在最初那个巷末，他从失物招领栏拿走了什么，从曾经的出口，向小巷深处走去。巷尾变成了巷口，身后车来车往都与他无关，围墙上依旧有大猫在走，只是不再与少年同行，默契仅存在于擦肩而过的一瞬。原来很多东西在时间的缝隙里滞留再久也不会就此变得毫无意义。少年只是被各种情绪推着跑了太久，岁岁年年都满满当当，可出神的时候，脑中依然会被“以前”占据。少年继续前行，长长的马路被巷口围墙剪裁成了几乎只余光影的画，他将包着栗子的手帕展开，再折成花哄阿婆开心，又应着大伯的口哨声轻轻哼唱了几句只在老电影里听过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