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南审的花木

从泽园半山坡的石径上走下来时，紫色小花时时轻拂过鞋边裤脚，一路热情而羞怯。待得下来后回头一看，原来，那山腰上满满的平铺着，紫色云霞一般，都是紫花酢浆草，阳光里都在笑，笑涡一闪一闪，风过处还能听到细细的歌声。“酢浆’，原是古代一种平常的有酸味、香气的清凉饮料，拿来做这小花草的名儿，既妥帖又别致，薄薄的醉意，却不引人沉酣，像人生的一切好时光。

沿着山前的小湖往图书馆走去，水边青柳如线，鸢尾（因花瓣形如鸢鸟尾而名之，希腊语“彩虹”意，又名紫蝴蝶，蓝蝴蝶，花菖蒲）还只有翠绿的茎秆和探出水面的球茎的白须，待到四月底五月初时，便有如蝴蝶翩跹而过正好驻足一般，蓝色紫色黄色的花儿明艳照人，临着水面，使人疑心是否会和水仙一样恋着自己的倒影而投水。湖畔小路的另一侧，芍药花地里还只是紫红的嫩芽苗儿，四五月花事时，几片娇嫩的瓣儿随意合拢成圆桃、扁桃状，缀在叶顶、叶腋，带着娇媚的慵懒，居然沉静得万种风情，撩人心目。

路尽头折往东，润泽湖北面水域的周围遍植着各具奇形的老树，两棵元老级的紫薇树一东一西，一雄一雌，仿佛眼看着儿孙满堂承欢目前。紫薇花从六月可开至九月，是真正的“百日红”，当“盛夏绿遮眼”时，唯独“此花红满堂”。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没脸没皮不能立于世，紫薇树却是世所稀有的没有皮的！年轻的紫薇树，年年生了表皮即自行脱落，已届老年后，树身不复生皮，莹滑光洁。轻轻抚摸一下，紫薇树会因“怕痒”而枝叶乱颤，让人不禁为其“赤子”般的情怀感动。

除了紫薇，湖畔还有：木质细密坚韧而有“贞柘”之称的柘树，和檀木一样珍贵，过五十年即为国家一级保护植物。被誉为“活化石”或“盆景之干”的对节白蜡，棘刺状侧生的小枝一一相对如同对接，呈现几何对称美。满身皆刺而形象名之“鸟不宿”的枸骨，叶形奇特如刺，碧绿光亮，春花秋果，红果经冬不凋，艳丽可爱。枸骨树四季常青，在欧美国家常用于圣诞节装饰，是名副其实的“圣诞树”。而秋花春果、散发着清香的胡颓子目下正缀着红珠子般的果子，五月时“红孩儿”脱离稚子状态，一变而成红妆玲珑。然后是那可作香料的香橼（香圆），春花芳香，秋果熟时趁鲜切片，清香四溢。朴树，杨梅，海棠，正孕育着小白花的红叶石楠，花淡绿黄的柞木（五加皮）。这些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树，别看它们如此不起眼，绝大多数都有部分可供药用。

花红转眼凋零，花的事业须提防着那只记着“莫待无花空折枝”的轻浮郎，谦逊的叶的事业当然可为，而那仰不愧天俯不怍地的干的事业，坚忍不拔不为己私的根的事业，却也是我们应学的。

一路迤逦往校门走，左边水塘的不远处，高大的皂荚树，一溜烟的蔷薇荆棘，山楂树，石榴树，去年的山楂果灰头土脸的落根部的枣树，衔蒂的柿子树，鼓着一树红唇的梅花树，紫荆，梨树，桃树，哎呀，数都数不过来！让你怎么躲都能看见的，还有满地的小野花，色彩明亮的一轮轮小太阳一样的蒲公英，把一抹紫努力浸染入每片瓣儿的紫花地丁，身边那棵不起眼的绿树，居然是四季桂，米粒般金黄的小花还在吐露幽香，近水边是英气逼人的剑麻，就连塘里的去岁的荷，大圆脸压着莲茎栽进水里的样子，又可爱又诗意，“留得残荷”不唯是为了李义三说的“听雨声”呢。水塘里扎着木桩，栖息的水鸟有低低地掠过，也有戏水的，抖抖羽毛慢悠悠学鸭步的，自在得好像从未有外人涉足它们的世界一样。这南审的活泼泼的家园！

我们不妨眺望一下右手边的水塘。靠山的一岸低低地植着一片又一片的杜鹃林，还有红叶李，杜鹃燃烧的时候其势如火，如歌，浩浩荡荡，仿佛要把春天燃烧殆尽。可是现下，它们安安静静地，是在为生命的恣肆在蓄势吧。

桃李园，茶园，果园，玉兰园，这么多的园，和润园、泽园、沁园、澄园的学子们一起成长着。美丽得不止于美丽，美丽的是那些独特，以及独特和独特相遇时的和谐。细节的美丽独特得让你说不出好，只觉得新奇，只觉得赞叹，只觉得敬畏生命。

暂以泽园为例吧，通往山上的道路两侧，植着一排粗枝大叶、开花如红色绢纸的木芙蓉，花期将近时一朵一朵堕在地上，像小朋友玩了游戏后遗下的手绢。宿舍门外的两侧，一眼能见的，是修长清爽的枝子上顶着优雅的乳白色瓣形杯、杯底染着紫晕的紫玉兰。再前方球场边的湿地里，晨起时日日可见几枚瓣儿飘落的白玉兰，那疏疏地植着的花树飘摇着一片耀眼的白，冰清玉洁得风儿也不敢肆意侮昵，只有几枚痴情着风的心碎神伤不自禁地飘落在地。这还不够吗？这哪里又说够了呢？还有多少可以诉说的光阴的故事。文心文济楼前深浅不一的新绿，风光旖旎的梅花山，上课时总在窗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皓齿勾引你的石榴，湖边艳压粉桃青柳的垂丝海棠，哦，哪里说得尽呢？

春看校门夏看水，冬看三友秋看山。走出书斋，闹市归来，看看南审春天校门的樱花，夏日水上的莲荷，映着秋空灼灼的山前的红枫，白雪压境时更表风姿的青松翠竹艳梅，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么？

原载：《风格中的气韵》

本文作者系07级对外汉语专业校友

本文照片由教师张芊、高敏、李晔；学生梁磊、张春雷等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