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的力量||无心风月 独钟你

我怕永不相见，也怕再次重逢。

2016年盛夏，她是刚脱下那套蓝白色校服的高三毕业党，面色苍白，身形羸弱，蹲在夜空下的马路边，目光空洞地看着霓虹灯下逐渐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2000年，江小尧三岁半，是一个说话还颠三倒四的年纪，宋大圣四岁，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年纪。所以，当幼儿园老师把江小尧安排在宋大圣旁边时，宋大圣以为新的乐趣来了。宋大圣绷着一张小脸，特高贵冷艳的问：“你是新来的？”江小尧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他，特怂地点了点头。瞅着她那张蠢萌的脸，宋大圣突然就刁钻不起来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听到这个问题的江小尧一改之前的怂态，把胖乎乎的小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道：“我叫江小尧，爸爸妈妈喜欢叫我小宝贝蛋，今年三岁半了。”太好了，外婆教过的，她都记住了。宋大圣挑了挑眉：“我叫宋大圣。”“大圣哥哥。”江小尧觉得自己太聪明啦！外婆说要懂礼貌，她又记住了！被打断的宋大圣有点不高兴了，朝她翻了个白眼。可江小尧没理会，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吃外婆带的小饼干，外婆说小饼干吃完就可以回家了。

被无视的宋大圣更不高兴了，他戳了戳江小尧的胖脸，小胖妞不理人，只知道闷头吃。很好，被惹怒的宋大圣决定给她点颜色看看。“啊！饼干，我的！不吃，不给你！”看着被宋大圣塞满嘴的小饼干，江小尧憋的小脸胀红，急得伸手往他嘴里去抠，却被狠狠咬了个深牙印。认怂的江小尧撇了撇嘴，缩回了胖手指，委屈的给自己呼了呼，咕哝道：“不喜欢这里。”宋大圣费了老大劲儿才咽下满嘴的饼干，他看着眼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丧气的埋在自己胸前，可能是良心有点痛，大发慈悲了一回：“呐，巧克力给你吃。”江小尧愣愣的抬头，一脸不解的问：“你吃了好多小饼干……”为什么只给一块巧克力？不等她说完，宋大圣就强行给她塞进嘴里。像仓鼠一样动了动腮帮子，江小尧吞下了宋大圣那天唯一的零食。

后来，过了好多好多年，江小尧依旧记得宋大圣那天凶巴巴的脸，唔，还有那块甜到发腻的巧克力。

从此以后，宋大圣就多了一条小尾巴，他干什么江小尧都跟着，连上厕所她都能蹲地上画圈等他。有次放学，宋大圣忙着和一群疯小子玩一种很幼稚的赢卡片的游戏，把小丫头忘没影儿了。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发现她乖乖的坐在地上……睡着了。

“江小尧！”被吵醒的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看清来人时，笑容灿烂：“大圣哥哥，你的小宝贝蛋掉啦！”她朝他伸出脏兮兮的胖手，指甲缝里还夹着泥巴，宋大圣黑着一张脸，嘟囔着向前：“以后少和你外婆看广告。”却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别扭道：“领着我的小宝贝蛋回家了。”江小尧蹦蹦跳跳地跟在宋大圣后面，开心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儿。正巧回头的宋大圣看她一脸蠢样，抬手拍掉她的黑爪子，粗鲁的给她擦掉脸上的泥渍，顺口问道：“江小尧，你爸爸妈妈呢？”小孩子用力没轻没重的，被他拍疼的江小尧正红着眼睛呢，冷不丁地听他问爸爸妈妈，想起以前自己喊疼的时候妈妈会给她呼呼。于是，江小尧把小胖手伸到他脸前，“大圣哥哥，疼。”宋大圣面无表情表示不懂，江小尧又把手往他嘴边凑了凑：“疼，呼呼。”反应过来的宋大圣盯着眼前的黑爪子满脸的不情愿：“你不会自己呼啊。”在他面前一向软性子的江小尧这次十分执着：“疼，你呼呼，我的‘呼呼’风小。”宋大圣忍着脾气给她吹了吹，惬意的江小尧翘着嘴角左瞅瞅，右瞧瞧。

一对母女走过他俩身旁，“宝贝今天在幼儿园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是和妈妈一样温柔的声音，“有！我还乖乖得睡觉了”“宝贝真乖～妈妈香一个”江小尧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那对母女，然后抱着一双小手，抬脸看着宋大圣道：“大圣哥哥，我今天在幼儿园有好好吃饭，”宋大圣斜她一眼，冷笑道：“呵，那丝瓜是我替小狗吃的？”“唔，大圣哥哥，我今天在幼儿园有好好睡觉。”还不行吗？看着江小尧又涨红的眼眶，宋大圣无奈的摸摸她的软毛，“嗯，你最乖了。”

可江小尧却一把挥开头顶上的手，着急道：“不要摸摸！要香香！妈妈一样的！”宋大圣觉得小丫头今天太得寸进尺了，一摔胳膊气呼呼的就要走，却被江小尧拽住，身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圣哥哥，我不闹了，不要香香了，你别、别不理我。”……宋大圣再次妥协，他回身重新牵起江小尧的胖手，顺便“吧唧”一口亲在她挂着泪珠的脸蛋上，红着耳朵说：“行了吧，能回家了不？”江小尧开心的踮着脚也想去亲宋大圣一口，无奈被他按着脑袋没得逞，她也不在意，“啵”的一声啃在他牵着自己的手背上，嗯，不过瘾，再来几口！“啵啵啵！”宋大圣被她闹笑了，一边笑着躲开一边伸手去推她的脑袋。

春天的过堂风温柔过，酡红的夕阳浸染了半边天，某处花开，几声燕呢，两个小人儿拖着长长的影子一步一颠的回家了。

2008年，春节雪灾，四川地震，北京迎奥，中国股市跌幅70%,创全球之冠；三鹿倒闭，神七升天，拉萨事变，海峡两岸基本实现直接“三通”……这一年发生了好多大事，却都不及宋大圣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江小尧手足无措。

不知道你们的青春里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自己，别扭又矫情，心里越是珍视的东西，表面越是无关痛痒。宋大圣就是江小尧表面的无关痛痒。

江小尧前一秒还乐呵呵地啃宋大圣给她买的肉包子，后一秒就噎住了，因为他哥们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哎呦～宋大圣，又给你小媳妇儿送吃的了？”宋大圣恼羞地赶人，江小尧拼命地喝水。终于缓过气儿来的江小尧幽怨地瞅了他一眼，开口问：“他为什么说我是你小媳妇儿？”宋大圣知道江小尧从小就傻乎乎的，吓人的是在学习上她就像开了挂一样，打小稳居年级第一，但，可能是成绩好的人多少都有点缺陷吧，比如说感情迟钝。这是宋大圣对江小尧不明白他司马昭之心的唯一解释。宋大圣慢条斯理的捡起她掉在桌子上的包子渣，波澜不惊道：“因为你就是。”江小尧呆了半响后，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宋大圣把在手里捏了半天的包子渣放进嘴里，吃了。吓得江小尧赶紧低头啃包子，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偷瞥了他一眼。唔，有点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江小尧包子都吃完了，就差像宋大圣一样捡包子渣吃了，他终于又开口了：“江小尧，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江小尧感觉他好像憋了好大的火，“喜欢的，但是不要做你小媳妇儿”她说的依旧认真。从那之后，宋大圣就开始了单方面的冷战，对江小尧不冷不热的，不再每天定时定点去给她送饭，看见她更是气呼呼的不理人。于是江小尧又开启了小尾巴模式，成天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人家后头，每次宋大圣脸色好点儿了，问：“怎么？想做我小媳妇儿了”她就又特认真的摇摇头，“不想。”然后又把他气个半死。

那时候的少年啊，只记住了她最后的那句“不想”却忘了她开头的那句“喜欢你。”

再后来啊，江小尧被爸妈告知下学期要转学去别的学校，她要离开宋大圣了。该怎么开口呢？他一定又要生气了，他已经又好多天没理她了，唉。于是，向来胆小怯弱的江小尧，终于鼓起勇气要好好面对宋大圣了。

“那天晚上，就是毕业前一天，我在楼下等了你好久。可是你没来，是你没来的，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时隔六年，十九岁的江小尧不依不饶。

2010年毕业的前一天晚上，江小尧磨磨唧唧地蹭到他班的后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瞅，正对上宋大圣那张凶神恶煞的黑脸，江小尧尴尬地摸摸鼻尖，难得的脸红，“大圣哥哥，放学后你能来教学楼后面吗？我有话对你说。”宋大圣坐在椅子上阴阳怪气地说：“哼，不能，不去，不听。”看他别扭的样子，江小尧乐的抓起宋大圣的手就啃了一口，然后在他的怒吼声中蹦蹦跳跳的回自己班去了，咦？这次他竟然没追出来揍她。

只是，他没有去，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于是，后来的六年，江小尧不再见宋大圣。只是无意得知他的消息：初二交了女朋友，初三因为打架进管教所，高一因为异地和女朋友分手了。所有人都以为宋大圣和江小尧没有在一起是因为江小尧太迟钝，耗尽了宋大圣对她的感情，但江小尧知道，是宋大圣的错。

2016年夏天，毕业后的江小尧接到同学聚会的邀请，联系她的是宋大圣当年的哥们，“他在苏州打工，你不用担心碰见了尴尬。”然后，同学聚会那天，江小尧就很不巧的在餐桌上碰见了宋大圣。所有的聚会，都要玩老掉牙却又经久不衰的“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江小尧选择了真心话，关于宋大圣的真心话。

“ 这几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有。最后一次是中考的第一天，我在考场外面看到你拉着一个女孩儿的手，笑着在我面前走过。”

你却没有看见双腿发抖的我，

“我听见你叫她‘大笨蛋’。”

恍惚间想起你好久都没有这样满脸宠溺地喊我“小宝贝蛋”了。

“刚转学那会儿，我每天都在想，你会不会来看我，来给我一个解释，会不会担心我在陌生的学校里不习惯。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每个身影都恍惚以为是你，或许是在奢望你也会惦念我吧。”

可是啊，你一次都没来过。我曾经那么想见你，想到胃痛，可我又害怕见你，怕我小心翼翼捧在心底的喜欢，是你嘴里一句不值钱的“年纪小，不懂事。”

江小尧面色平静地说着，宋大圣眼眶发红的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餐桌上一时沉默，没有人说话，“你，”宋大圣的声音嘶哑，就像喉咙里压抑着什么，“那现在呢？你还有话想对我说吗？”静默片刻，江小尧的睫毛颤了颤，“大圣哥哥，我只想要个解释。”宋大圣垂下眼睑，攥紧了手里的易拉罐，低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了。”然后，江小尧眼底的最后一丝希望湮灭了“好。宋大圣，我祝你此生生不如死，颠沛流离。”她感觉眼前视线一片模糊，眨了眨眼，江小尧匆忙转身离开了。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了多久，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但她知道是他。

“那天晚上，就是毕业前一天，我在楼下等了你好久。可是你没来，是你没来的，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时隔六年，十九岁的江小尧不依不饶。

“江小尧，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你原因，你，你对我说一句，‘我喜欢你’好不好？”

“……”

“其实我去了。那几天我的脚崴伤了，每天上下楼都要别人架着。一直不理你，是怕你知道了又要哭，你那么爱哭。”他在那边轻笑一声，好像又看见了那张鼻涕眼泪齐流的包子脸。

“……哼。”

“那天晚上，舍友把我送回宿舍，我又偷偷下去找你了，但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我想你可能是没等到我，回去了。是我的错。”让我们错过了六年，不，也许不止六年。

“嗯，还好。”还好不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还好不是像我想的那样。那一刻，江小尧觉得在心口压了六年的阴霾消散了。

“江小尧，对不起。”

“大圣哥哥，那时我是喜欢你的。”江小尧抬头看漫天的繁星，突然觉得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晚上，想起那片让她心如死灰的星空。

“那天，我是想告诉你，等我们长大了，就在一起吧。”同一片星海，穿过六年的时光，却异常耀眼。她曾在这片星海下痛彻心扉，心灰意冷；如今也在这片星海下笑靥如花，眸若星辰。

“江小尧，我们……”话筒那边传来吸气声，似乎对她的话难以置信。

“大圣哥哥，我们就这样吧。”看着红绿灯对面的那个身影，江小尧突然不再执着了，她挂掉电话。有些人，永远只能是青春里的一段过往。

绿灯亮了，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向前走，这一次他还是没有看见她。

江小尧蹲在马路边上，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直到眼底的水汽遮住视线，她将头埋在胳膊里，喃喃自语：“嘿！你的小宝贝蛋掉了。”

你说，他的眸子里没有千山万水，掠不尽春暖花开，只有眉眼间一寸清秀害人相思。

南风不与他的衣角缠绵，他也不会是那一方绝色。

他是混在人群里平庸的男孩子。

可，他依旧会是你心上朱砂痣，窗前清月。是你藏了几百年几百年的酒，是你重峦叠嶂间最艳的那一点红。

编辑：葛庆盼

高艺

山东科技大学泰山科技学院

新媒体工作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