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飞扬的大雪覆盖了一切。
雪霁后的原野白茫茫一片,干净而辽阔。
太阳升起来了,淡淡的红光和莹白的雪光交相辉映,一个粉妆玉砌的纯洁而安静的世界。
树木在雪野的尽头垂挂下琼枝玉叶。远处的山峦也显得矮小而苍茫。
阒静无声的雪野中突然传来叽叽呱呱的鸣声,一只乌鸦伴同着一只银狐进入银白的瑰丽中。年轻的狐狸银灰色的皮毛在阳光与雪光的映照下闪着柔和温润的光泽,她专心地在疾步,奔向雪野尽头的山峦。一只墨色的乌鸦在她头上一尺左右的地方低低飞着,对她耳语着,又在给她引路。偌大的雪的世界只有这一点灰和一点黑,他们醒目着,相伴着,急促着,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雪野又回复了宁静,只留下银狐的一串脚印,像一串省略号……
雪野的尽头,山峦的那一面。一只成年银狐的一条腿被猎人设下的巨大的铁夹子夹住了,鲜血慢慢洇出,覆盖着铁夹子的白雪上绽开了一朵鲜红的花。银狐和这一朵红在茫茫银白的世界中孤单着,无助着。她的眼睛里充满恐惧、哀伤和期盼。苍茫而寂静的无边的世界放大了她的痛苦。一种疼痛在战栗着。
雪后的初晨,狐狸妈妈跳着她妖娆的舞步来雪野中觅食,老邻居乌鸦依旧相伴着。她们被雪后的美景震撼了,兴奋地在山野上跳跃着,飞着,唱着。狐狸的银灰、乌鸦的墨黑在雪野的银白中移动着,闪烁着,构筑了一幅清寒、瑰奇的画面。广袤的自然就在这幅画面中进入梦境,生发出无限的禅意。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喜悦都凝固了,狐狸妈妈不幸落入了猎人的圈套。面对着力量巨大的铁架子,乌鸦无能为力,便急速飞往北山,找寻狐狸妈妈的女儿求助。
乌鸦带领着年轻的银狐终于出现在受伤的狐狸妈妈面前。女儿使出全身的力气又抓又刨,可铁架子死死的纹丝不动。乌鸦在一边也用它长长的大嘴狠劲啄着,她们都很着急:太阳越升越高,万一巡山的猎人来了,狐狸妈妈可就没命了。动弹不得的狐狸妈妈左顾右盼着,她在想着得救的办法。她忽然想到了她的另一个邻居——一个画家。
狐狸妈妈的家在一个温暖的小山坳里,一棵枯死的大树里隐藏着一个大大的洞穴,这就是狐狸妈妈舒适的家。伸向天空的树杈上有乌鸦的巢,早晨的时候乌鸦会一展她并不动听的歌喉。狐狸已习惯了乌鸦难听的歌声,朝暮相伴中已生出一种割舍不下的亲情。狐狸和乌鸦已成为一对相随相伴的好朋友。相距不远的山脚下是一座美丽的房子。房子里住着一个画家。画家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风景旖旎的山峦下,为了他的油画,为了他的艺术。画家整天呆在房子里很痴迷地作画,看书 。傍晚的时候,画家会出来散步。狐狸和乌鸦也会结伴出来散步。乌鸦总是形影不离地跟随在狐狸妈妈头顶上方。开始的时候,狐狸和乌鸦很警惕地和画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她们发现,画家很友好,常常向她们微笑致意。于是,狐狸和乌鸦也对画家生出亲近之意,她们有时尾随画家之后,有时行在画家之前。春天和夏天,山上的白杨树郁郁葱葱;秋季,山上的白杨树一片金黄斑斓;冬天,山峦银装素裹。画家、狐狸和乌鸦成为境中之境,象外之象,成为自然无垠的怀抱中独特的风景。
有一天夜里,睡得正香甜的狐狸妈妈被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惊醒。好奇的她叫醒了乌鸦寻着歌声而去,他们找到了画家的家。狐狸和乌鸦趴在窗玻璃上看进去,室内灯光明亮,一幅颜料未干的画作正摆在桌上,画家好像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正踮起脚尖引吭高歌。画家的喜悦感染了狐狸和乌鸦,她们也由衷地为画家感到高兴,不由得在窗外手舞足蹈起来。快乐的气息弥漫了屋内屋外,弥漫了沉沉的夜空。
此刻,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狐狸妈妈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画家的身影,她相信善良的画家是会来拯救她的。她急切地告诉乌鸦去找画家。乌鸦好像恍然大悟,展翅飞向画家的小屋。画家正在屋内专心作画,听到了乌鸦啄在窗玻璃上的急急的“笃笃”声,看出乌鸦好像有什么事情。他刚打开门,就被乌鸦一口啄住衣襟,着急地拖着向山上走。
一只乌鸦引着一个画家跌跌撞撞地急行在白茫茫的山峦之间。
稀里糊涂的画家被带到了受伤的狐狸妈妈身边。当他看到受伤的狐狸妈妈和焦急的狐狸女儿时,他明白了一切。画家毫不迟疑地用力掰开了夹子,狐狸妈妈终于得救了。
半个月后,狐狸妈妈伤愈了。漫天的霞光中,月亮和星星又看到了那三个熟悉的散步的身影。它们暖暖的在夕阳下拉长、拉长,覆盖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