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鸟共舞的教授|
有谁见过人与鸟共舞?况且山风不终,舞步不停。他就是韩联宪教授,他爱鸟如痴如醉,长期以来追随鸟的翅膀,爬山跋水野外科考。他住在山里,自带粮食,吃野菜,喝山间溪水。因鸟最怕被打扰,听见声音便展翅凌空,为此他走路又轻又快,这是他多年观鸟而形成的习惯,观鸟就更小心翼翼,举起望远镜都要轻轻地。为了科考他有时穿行在无人区的大山深处,苦累相伴却乐在其中。鸟是蓝天上的芭蕾天使,也许是鸟的翅膀拍柔了韩教授的脚步,使其与鸟共舞40余载,不改初衷。用他的话来说,因为热爱,故去找鸟、观鸟、研究鸟。
科考对韩联宪教授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了,韩教授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1995年,他和几位同事到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考察,还临时雇请了几位当地藏族同胞帮我们背行李和补给,兼做向导。韩教授说:“走到白马狗熊(地名)无人区,前面的同事踩松了长在石头上的草,我没注意,仍然踩着他们的脚印往前走,结果这团松动的草带着我从6米高的悬崖栽下去了,因为我中学一直在业余体校打排球,落地保护动作做得比较好,我当时做了一个团身前滚翻,然后就咕噜咕噜一直往下滚,想抓身边的东西抓也抓不住,背包也摔掉了,差不多滚下去300多米。我撞到了树上,晕过去了。我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藏族背工,看到我掉下悬崖,大喊一声,‘来人啊,土代巴松(藏族背工给韩联宪起的藏名)掉下悬崖了!’他们绕下悬崖,找到我就用了三十到四十分钟。他们把我扶起来,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举举手,伸伸腿,检查是否发生骨折,所幸没有骨折,但是浑身上下遍体鳞伤,手掌和胳膊都肿了。这个地点恰是在我们此次行程的中间地,返回到出发地需要十天,继续前行到预定目的地也是十天,我想了想还是不要返回了,我们这么多人花了这么多钱进来,不能什么也没做就半途而废,继续往前走吧!夜里疼痛使我无法入睡,睡觉的时候只能半蹲半靠着眯一会儿,天天用正红花油涂抹伤口……最终按预期完成了任务。”说起坠下山崖韩联宪教授轻松自然,只怪自己不小心。
韩联宪这次科考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件事,他说:“有一天攀登西兴拉山口,我们早早就出发了,当时沿着那个山脊走,山脊上全是风化的石头,两侧是陡坡。窄窄的山脊只能容纳一个人落脚,藏族队长先栓好保险绳,大家握着拽着绳子小心翼翼拉开距离,逐个通过这段鲫鱼背山脊。到下午两点钟,攀爬到海拔三千多米的积雪冰川,冰川边缘夹杂着杜鹃灌丛。为了安全,我告诉大家,最好穿越杜鹃灌丛,这样如果滑倒,有杜鹃挡着。藏族背工每个人都十分疲惫,只想快点到达预定的宿营地。他们直接在冰川上面走,用砍刀在冰川坡面上垂直砍一刀,水平砍一刀,砍出一个小平台,脚踩在上面往上攀登。我让大家每个人砍了一个树枝当拐杖拄着走。不久,我的一个同事在冰川上滑倒了,滑坠了两百多米,最后被杜鹃灌丛挡住停下来了;后来我也滑倒,滑坠了一百多米,也被杜鹃挡住。最后一个二十多岁的藏族背工滑倒,又把年纪最小的背工撞倒了,两个人一起在冰川急速向下滑坠了300多米。幸好,他们当时背的是背架式背包,坐在冰川上把铝合金的架子用力往冰川里插,减缓了速度,最后两个人都停下来了。队长下去把两个人拉了上来,当时年纪最小的背工已经呆若木鸡,不会讲话了,他的大腿被尖石头划出了一条20多厘米的伤口,脂肪和肌肉都露出来了,还好没有伤到血管。帮他包扎后,告诉他现在安全了,他回过神来,嚎啕大哭近二十分钟,大家心里都酸酸的……”接下来韩教授又说:“野外科考,摔滚到悬崖下面的次数,总的来说很少,没有媒体宣传的那么危险,那么可怕。科考充满了情趣。比如在野外搭帐篷,就地取材盖窝棚,更是家常便饭。有一次去金平考察,山半坡、山中部都是香蕉,车无法开到,只有摩托车才能上去。平地都不好找,没有办法只好搭窝棚,先用竹子搭人字,后用蒲葵叶、芭蕉叶盖到顶上,也就是简易的茅草棚。山上有很多蛇,不注意就钻进窝棚。睡帐篷要好一些,睡窝棚蛇和虫很容易进来……作为灵长类动物的一员,很多人怕蛇是正常的,但是动物学家对蛇的习性和种类比较了解,并不觉得蛇可怕,反而觉得蛇的曲线非常优美,行为十分有趣。虽然在野外很累很辛苦,但是自己喜欢那就是乐趣,野外考察,受尽大自然的折磨,也享尽大自然的快乐。”韩教授一脸平静,讲述自己对科考的理解。
在一次科考韩联宪教授遭遇了一件怪异的事。他说:“我自己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有鬼,但是确确实实经历了一件有趣的事情。1986年我到昆明市西山区做白腹锦鸡的繁殖行为研究,我扎营的那个地点叫野猪箐,在半山腰,离最近的村子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我选好观察点,搭好帐篷,就住了下来。我请的那个向导说春耕农活忙,不能在这里陪我做观察,我说没关系,你每天早上给我用塑料桶背25升水,把三餐饭送来,然后回家干农活,每天工钱我照样付给你。在白腹锦鸡的鸟巢和我帐篷之间有三座坟,我不怕坟墓,也不信鬼神。但是第18天的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老大妈说肚子饿,要我给她一碗饭。我打了一碗饭给她。我醒了老大妈也就消失不见了。向导上午给我送水时,我跟他说起了这个梦,向导说,中间那个坟墓里埋了老太太。”接下来韩老师又说:“故事到这里还没有完,到了第二十天,依旧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山上,凌晨两点多钟,我忽然醒了。那天晚上是月黑风高,风刮得树叶哗哗响。隐隐约约我听到有一个人说,我记得好像就在这附近,咋找不到呢。还有唰唰唰的脚步声,我心想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呀,怎么会有人讲话呢。我当时想:是不是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做研究,想来打劫,因为照相机那时候还是比较值钱的。我从帐篷里溜出去,拿着手电筒和猎枪蹲在树林里面。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确信不是幻听。模模糊糊看到了两个影子晃到了我的帐篷附近。还没有等我开口,对面的人喊了一声,‘韩老师!韩老师你在哪里?’这时我借助电筒才看到对方是我向导的弟弟,他身边的人是他中学的班主任,两个人赶路回学校,因为口渴想到我的研究地点找水喝。”
这次韩老师一个人在山里住了24天,他说起来是一个很轻松的不怕鬼的故事,其实在野外观鸟,记录做研究是要有胆量。不仅如此在野外科考最怕生病,野外拉肚子是很容易脱水,尤其是遇到没有药物的时候,非常难办。1991年韩教授在独龙江考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合适的食物,带的腹泻药也吃了,但效果不好,山里找不到有效药,就这样坚持了20多天。
有一年韩教授在高黎贡中段做东西坡鸟类调查,雇的农民工只干了半天,受不了那个累,就撂挑子跑了。韩教授说:“我当时还带着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我就自己挑着三分之二的行李,这个大学生拿着少部分行李,我们爬一段坡,把帐篷搭起来,住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做调查;下午再搬家,如此反复。从西坡走到东坡,在山里进行十余天的科考。”韩教授认识很多野菜,这也跟考察有关。他说:“在野外考察,有时为了节省时间,减少负担,自己带米,用竹筒烧饭烧汤,找野菜吃。我认识不少野菜,有一次在纳板河保护区考察,就吃了十多天的野菜。野外观察动物,尽量不结伴而行,一个人走路,动作要轻要慢,尽量不发出声音,所以这个我已经养成习惯了,在家里也这样,有时候我家杨老师就问我说,‘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呢,吓我一跳!’”,韩教授满脸带笑讲着。
接下来韩教授又说:“有人觉得我穿着太朴素,不像教授像农民。如果穿衣光鲜亮丽,再梳个二八分,怎么跟农民打交道呢?鸟对颜色比较敏感,要尽量不惊扰鸟类。”平时韩教授一直喜欢穿迷彩服,野外工作方便,又能与环境融为一体。
因为喜欢,韩联宪教授在2015年退休后,先后著、编著、参编出版了《普达措国家公园观鸟手册》等6本书,发表学术论文多篇,应邀做8场学术报告。每年在昆明都呆不了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深山做科考。退休了,本应好好休息,当问及是什么力量,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研究呢?韩教授说:“还是因为喜欢,喜欢动物,也喜欢做动物研究。现在大家讲生物多样性,生物多样性是人类生存的基础,如果动植物不存在,那么人类也很难存在。像绿孔雀这样美丽的鸟,云南只剩下五六百只,灭绝的话,实在是很可惜,主要还是喜欢。”韩教授讲,自己不是什么名人,只是一个爱鸟人。他追着鸟的翅膀,观察记录,仔细研究鸟,他写论文,写书,做科普报告,呼吁更多的人爱鸟护鸟。
韩教授还谈及一些科考经验,野外随时要注意安全,观察不走路,走路不观察。观察的时候要停下来,走路的时候不要四处张望,需要专注看路。发现自己迷路时,在天黑两小时前就应停下来,找避风暖和的地方过夜,等到天亮了再继续找路。在北方迷路了顺着河流往下走,便可以找到村庄。在云南不能顺着山涧溪流走,因为经常有断崖,而是要顺着山脊脊背往下走。韩老师多年来执着于对鸟的研究,源于他对鸟的爱。他讲科考的经历和经验,希望更多的人爱鸟护鸟。
韩联宪教授的科考经历和经验,都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想想韩教授这些经验来之不易,那是一个爱鸟人,执着不变的脚步。寻着鸟的翅膀而行,与鸟共舞是鸟类专家韩联宪教授永远的无悔。
图文来源:王德凤
本期编辑:王慧
本期编审:康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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