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年入党,“稚年知国恨,投笔欲请缨”;
他中年成名,却毅然改变研究方向,只为将国家需要与科研目标紧密结合,助力国防科研;
他荣誉等身,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成就奖、华罗庚数学奖……
“一是做革命者,救国救民;二是做科学家,改变世界。”这是他自幼坚守的信念,也是他一生最真实的写照,他就是浙江大学数学系1943级校友、中国科学院院士谷超豪。
为国为民,党员责任先
1940年初,年仅14岁的谷超豪受到了哥哥的影响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加入了尚处于地下状态的中国共产党在温州中学的基层组织,下乡宣传抗日,自此开启了自己的革命生涯。
1943年9月,谷超豪进入浙江大学龙泉分校,成为数学系的一名学生。就读浙大期间,他积极参加各项进步学生运动,和同学组织“求是学社”,带领同学参与“反饥饿、反内战”运动。
1947年10月,浙江大学学生自治会主席于子三遭到非法逮捕,惨死狱中。随后,杭州、南京、上海、北平等12个城市的10万余名学子闻讯,掀起了一场“反对非法逮捕、反对特务、反对屠杀青年”的反迫害斗争。浙大学生组织也以于子三同志壮烈牺牲为由,号召全校师生起来反抗。
由于在历次运动中做了不少工作,勇于向恶势力宣战,谷超豪经介绍,加入了浙大党组织的另一个系统:一方面配合浙大青年运动组织从事学生运动,另一方面团结积极分子,发展党的组织。加上他功课好,所以在学生中威信很高。恰逢学生自治会竞选,学校的壁报上出现了一条醒目标语:科学+民主=谷超豪。开票时,谷超豪以最高票数,当选为学生会主要负责人之一。
解放前夕,他按照党组织的要求,参加保全杭州市科技机构、迎接解放的斗争。他不顾白色恐怖和生命危险,四处奔走,联系到几乎所有的科技单位,确保这些单位完整地交到了人民手中。同时,他还推动了雷达研究所起义,使其完完整整地迎来解放,为新中国雷达创业保存了一批工程技术人员,更为解放后人民空军第一支雷达部队的组建打下了基础。
“青少年要立志做大事,不可立志做大官。”1938年,谷超豪在温州一所学校礼堂墙上看到的一句话,就这样影响了他的一生。
勤学修德,求是育英才
在浙大龙泉分校求学期间,谷超豪开始了自己的数学之旅。虽然常常饿肚子,还要跟鼠疫等传染病作斗争,但生活的艰辛并没有吓倒谷超豪,他通过学习微积分,不断克服自己不太细致的缺点,提升自己的演算能力和解应用题的能力。
那时的浙江大学数学系拥有苏步青、陈建功等世界级的名家,苏步青教“综合几何”,陈建功教“复变函数论”。谷超豪对这两门课都很感兴趣,便挤出时间前去听讲。由于课程难度大,学校规定每位学生只能参加其中一位老师的专题讨论,但因为才华出众,谷超豪被破例允许同时参加苏步青教授主持的微分几何专题讨论和陈建功教授主持的函数论与傅里叶分析专题讨论。这一听让他发现了自己与老师之间的巨大差距,他上课仔细听讲、下课认真自学,有不懂的问题就积极请教老师,进步极快。
对谷超豪来说,苏步青条理清楚、推理严谨、图文并茂的讲授方式,让他非常着迷。大学毕业后,他仍坚持不懈地去听苏步青的课。一天,苏步青在课堂上提到,在“一般空间微分几何”中,有关“K展空间”的子空间理论尚未建立。这激发了谷超豪创新的强烈愿望,他努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一天夜里睡觉时,灵感如微风般将他唤醒,一个新的方法进入了他的构思。经过连续几天的复杂计算,终于算成功了。苏步青听完谷超豪的汇报后非常高兴,还一起对这种新的方法进行了计算验证,并作为一章写进了专著。1956年,苏联《数学评论》杂志创刊号刊载了长篇评论,系统介绍了谷超豪对研究K展空间的新方法。
“寂寞山城夜,激情浙水边。学子愤国事,师母愁炊烟。弦歌终不辍,江潮更无闲。不畏古怪多,秧歌堪流连。”谷超豪曾提笔写下这样一首诗,对祖国的热情、对学术的热爱,在文字里一览无余。
潜心钻研,科研硕果累累
“数学最使人兴奋之处,就在于可以用它来解说或解答各门学科中的重要问题,同时又不断吸收其他学科的成就,扩大和充实自己的研究,为国家建设作出巨大的贡献。”战乱年代,他投入抗日救国的历史洪流,肩负起家国的责任;和平年代,他投身科学研究的伟大事业,续写党员的初心与担当。
1956年,国家制定12年科技规划。当时,计算数学、概率论、偏微分方程都是新中国比较薄弱的,国家希望在这些领域能有所突破。1958年,苏联人造卫星上天,正在莫斯科留学的谷超豪毅然决定开垦偏微分方程这块国内数学领域的薄弱园地。这意味着,他要放弃在微分几何领域已有成绩,归零后迎难而上、重新出发。
谷超豪的这个抉择在杨振宁眼里,是“站在高山上往下看,看到了全局”——尖端技术发展对数学提出的新要求,而数学的发展又能促进科学技术的更新换代。比如,谷超豪致力于把数学应用到航天中去,经其反复设计、选用的方法在我国导弹“钝头物体超音速绕流”的计算中发挥了主导作用,为我国国防科研作出了贡献。他还在偏微分方程前沿领域“孤立子与可积系统”中取得了一系列很有创造性的成果,担任了首届国家攀登计划项目“非线性科学”的首席科学家。
微分几何、偏微分方程和数学物理,被谷超豪亲昵地称为“金三角”。为了挖掘这些“金子”,他与同为数学家的妻子胡和生院士一起,把日常生活做成了一道减法题,挤出来的时间都用在了学问上。除了最简洁的生活程序,夫妻俩剩下的便是埋头于桌案,寻找数字里的乾坤。
在同学们眼中,谷超豪在治学中有一种“多变”的精神。这种“多变”,表现为科学家独特的个人风格和超强的创新能力,实际上却缘起于谷超豪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从祖国建设的需要出发,才能不断发现学科创新点。
在数学的王国里,谷超豪从未停下探索的脚步。75岁高龄时,一年发表了3篇论文;曾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自然科学奖二、三等奖各1项,以及华罗庚数学奖、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进步奖等多种奖励。
为人为师,桃李满天下
“人言数无味,我道味无穷。良师多启发,珍本富精蕴。解题岂一法,寻思求百通。幸得桑梓教,终生为动容。”谷超豪亲笔写下的这首诗,抒发了自己对数学的眷恋之情,也道出了对教书育人的理解。
他长期为本科生开数学基础课,也开设过许多专门课程,学生们对他印象最深的一是“严格”,二是“谦逊”。
有一次,他和学生们外出游玩。正当大家兴致高昂商量着去吃特色小吃时,谷超豪突然说,他的一个数学问题想到了解答方法。众人先感莫名其妙,但随之而来的是对他的敬佩之情。他的学生、中国科学院院士穆穆曾回忆道,在准备博士论文答辩时,虽然论文得到了谷超豪的肯定,但他仍被谷超豪“发派”去大气物理研究所呆半年后再参加答辩,原因是“对大气的物理基础了解不够”。谷超豪认为,老师应该不断启发学生的创新兴趣,提高学生的创新意识和创新能力。当学生被调动起来时,创新能力和研究水平才能提高,更多的实际问题能被解决。
“我在做谷先生的学生时,论文题目的确定和具体做法都是谷先生一手指导的,但他从来不在论文上署名。”他的学生、中国科学院院士洪家兴回忆,谷超豪十分尊重学生的学术成果,对自己的署名问题十分慎重。除非是个人研究占到科研过程的一半以上,或者做了非常实质性的工作,否则坚决不署名。曾有学生主动把谷超豪的名字加入论文,被知道后,坚决拿下了。细数谷超豪发表的130余篇论文中,有近八成都是他自己独立发表的。
“他带着大家探索、开路。种种创业之初困难的事都由谷先生做了,而在找到了一条通往金矿之路后,他就把金矿让给跟随他的年轻人去继续挖掘,自己则带着另一批年轻人去寻找另一个金矿。”洪家兴这样比喻谷超豪的育人之路。
几十年来,在本科和研究生阶段受教于谷先生的学生中,已经产生了李大潜、洪家兴、穆穆等9位两院院士和一大批优秀的高级数学人才。在80岁的高龄,谷超豪仍坚持带研究生,坚持每个星期至少有两个半天与学生进行讨论,甚至给一些学生开小灶……
2009年8月6日,经国际小行星中心和国际小行星命名委员会批准,编号为171448的小行星被正式命名为“谷超豪星”。而今,斯人已去,这颗星辰仍无声闪耀,星迹宛然,星光恒久。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浙江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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