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湖夜读丨木偶，风筝

木偶，风筝

“听说今晚，戏班子又来咱村办木偶戏了？”林书记递给老冯一根烟，问道。

老冯点点头，接过烟，熟练地点上了火。老冯是**文艺宣传部的，负责接待这些演出团队。

“净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林书记扭头离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木偶有啥好看的，一根线绑着晃来晃去，眼都花了。”

老冯灭了手里的烟，摸了摸身旁小冯的脑袋，叹了口气。小冯只是低头把玩着木制的风筝骨架，想象着它添上颜色和纸后飞起来的模样。

小冯喜欢放风筝。可是每次，爷爷刚给他糊好的风筝，没两天就丢了。一同丢的，还有风筝线。老冯总怪小冯丢三落四，但爷爷还是坚持给小冯糊风筝。

傍晚，村里的小广场上已经挤满了来看木偶戏的村民们。人群中，有一个手上拿着纸风筝的身影，格外显眼。小冯站在最后面，懒散地靠着路灯杆子。前面一闪一闪的灯光和忽而响起的掌声，他丝毫提不起兴趣。

风筝尾巴被拖在地上，木棒上的风筝线也松松垮垮地垂着。小冯摆弄着手上的风筝线，将它一圈一圈绕回了木棒，又提起风筝，掸了掸风筝尾巴沾上的灰尘，默默从人群中离开。

那晚，小冯躺在竹席上，难以入眠。夜空拉起了黑色的幕布，在热闹中匆忙退场。

麦穗随风飘荡的季节里，小冯手上攥着风筝线，沿着田埂肆意奔跑，看着纸风筝在蓝天的怀抱下越飞越高，笑容也慢慢爬上了他的脸庞。在田野尽头松开手中风筝线的那刻，就像许久不散的烦恼瞬间释怀。这样的日子，真的格外轻松自在。

小冯从睡梦中惊坐起来，转头看到木桌子上的纸风筝，依旧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翌日清晨，趁着老冯和爷爷还在熟睡，小冯已经爬上了离家不远处的山头。小冯所在的这个村庄没有大片的金色麦田，没有长得望不到边的田埂，只有这座他从小爬到大的山头。

看着一抹金黄拨开云层初显光亮，小冯一瞬间兴奋起来。等着日出到来，晨光完全出露的时候，他又一次坚定地松开了手，把早已放得很高很高的风筝送上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每每松开攥了很久的风筝线的时候，是平日里内敛安静的小冯最激动的时候。那刻，这个孩子脸上洋溢的笑容，罕见而珍贵。

这头的爷爷看到了山那头升向高空的风筝，扬了扬嘴角，准备进屋给孙子糊新风筝了。

老冯也匆匆忙忙从灶头抓了个白面馒头，赶往村支部开会去了。

林书记在会上皱着眉头，严肃训斥了昨晚的木偶戏演出，责怨干部们不把精力花在村经济建设上。大家假装低着脑袋不敢吱声，原来，林书记又被上级点名批评了。

风筝已经消失在蓝天中了，小冯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风筝飘走的方向看。

老冯始终不能理解儿子为何如此抗拒木偶戏，在他看来，木偶和风筝都是孩子们会喜欢的玩意儿。

但小冯总说，他喜欢放风筝。

他喜欢放风筝，放飞的风筝飘向的未知远方，是小冯最期待向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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