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英,字实父,号十洲,祖籍江苏太仓,后寓居苏州,以卖画为生。他出身低微,张潮《虞初新志》说“其初为漆工,兼为彩绘栋宇,后徙而业画,工人物楼阁”。《大观录》说他“少师东村周君,画得其法”。但仇英更多的是从临摹古画中得到启迪,从唐宋名迹中汲取营养。据记载,“初学画,即见器于文太史,父子为之延誉”(《大观录》),从而声誉渐著。后被著名收藏家项元汴、陈官延请至家中作画,使他有机会观摹项、陈两家收藏的宋元名迹。又据《无声诗史》记载,“仇英学画非常刻苦,凡唐宋名笔,无不临摹,皆有稿本,其规仿之迹,自能夺真”。董其昌称他为“赵伯驹后身,即文、沈未尽其法”(仇英《仙奕图》跋)。仇英工山水、人物,其工笔设色、水墨、白描等技法,无一不精,在融各家之长的基础上,逐渐形成精工、纤秀、含蓄蕴藉、艳逸、雅俗共赏的艺术风格,为“明四大家”之一。精深的艺术造诣和崇高的声望,使其书画润格颇高。一些贪利之人,大量作伪,牟取厚利。作伪之人,同时代就大有人在,仇英谢世后,作伪之风愈演愈烈。从传世之作看,仇英的伪画很多,不下于沈周和文徵明。以北京故宫藏品为例,院藏仇英画共84件,其中伪作就有55件之多。又据学者考证,假手以仇英之名伪作张择端《清明上河图》至少有30卷之多,其他伪作可想而知。作伪地区,主要是“苏州片”。赝品多伪仇英青绿山水一路,或某些人物、仕女画等。如何辨伪?主要掌握下列三把“钥匙”:
一、全面系统掌握好仇画的笔法构图和墨色
仇氏擅长画山水、楼阁、人物、仕女以及鸟兽等,尤以青绿山水、仕女画蜚声画坛。他的山水画,主要有两种面貌:一种是工细设色画,其渊源主要师法赵伯驹和刘松年,笔法细润而风骨劲峭,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发展了南宋院体青绿工整的画格,并以画在绢上的为多。如北京故宫藏《莲溪渔隐图》和《桃村草堂图》及天津艺术博物馆藏《桃源仙境图》等。图中的山石,以勾勒为主,并施以细密的皴擦点染,于工整中见韵致。画丛树则用汁绿点染,勾勒、渲染、点簇、夹叶兼用,运笔灵活多变,境界幽雅,物象自然平和,在精丽中透清雅之韵。另一种为粗简山水人物画或者说水墨画,笔法疏放、酣畅,格调闲适。其渊源大都仿李唐和马远,画格从李唐变化而来,并以水墨画在纸上的为多。如《柳下眠琴图》、《松溪横笛图》均属简淡、粗笔水墨一路,用笔虽简率,但不失潇洒典雅风度。仇英的人物画,师法李唐和李公麟,笔法刚劲,造型准确,生动有神,其艺术造诣可与唐寅人物画媲美。他尤擅工笔人物,形肖神完,概括力强,栩栩如生,赋色精丽而不浮艳,如北京故宫藏《人物故事图册》。此图共十开,用笔设色极为精工,人物造形生动准确,形肖神备,衣纹仿宋人又有自我,为仇氏人物代表杰作。仇英的仕女画,也有很高的艺术水平,仕女潇洒俊美的体态、细入毫端的笔法、妍雅温柔的情调,为明代仕女画中一绝。仇英的仕女画如按技法分,又有工笔重彩和白描的不同,前者笔法精工,赋色艳丽;后者则纯用富于变化、圆转细劲而又流畅的线条塑造仕女的妍美形象。代表作品,前者有上海博物馆藏《修竹仕女图》,后者有南京博物院藏《捣衣图》等。仇英的仕女画,从造型看,面部仍保持元代仕女画椭圆的脸形,但更秀美。与唐寅的仕女画比,脸形更显得瘦削,造型更准确生动,设色更富丽和谐,这些都是以往仕女画家无法比拟的。故《无声诗史》称仇英仕女画“神采生动,虽 (周 )复起,未能过也”。后人称它为“仇派仕女”,对尤求、禹之鼎以及清代仕女画影响很大,从而开启了后代仕女画的新风。
仇英的楼阁界画,也有很高的艺术造诣。所画楼阁,工致精确,讲究法度但又不刻板、艳俗,富有生活趣味,与宋代“青绿巧整”的院体有异曲同工之妙,如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仙山楼阁图》等。仇英的花鸟、走兽画,传世极少,但也有颇高的艺术水准,如上海博物馆藏《海棠山鸟图》和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双勾兰花图》。他画的犬、马等动物,不仅造型准确,而且有文人画的意趣。如《双勾兰花图》用纤细流畅的线条,双勾花、叶的轮廓,以浓艳明净的色彩,晕出阴阳向背,工整而富有姿韵,学宋人而又具有文人画清雅的格调。
因仇英的作品大都不署年款,分期是一个比较难的问题,只能根据作品的个人风格划分大致的年代:
早期:约20岁至30岁,画风主要学文、沈,构图疏朗,笔法稚嫩秀丽,且多为绢本。传世之作如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林亭佳趣图》,画法主要学文徵明、赵孟 等,创作时间在21岁左右。
中期:约30岁以后至40岁,画风主要宗法周臣,较多院体面貌。代表作品有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松亭试泉图》和南京博物院藏《松溪横笛图》。前者运笔紧密,赋色精丽而温雅,画风学李唐和刘松年而又有自家的特色。后者运笔工细、劲健,景色简率鲜明,画风明显受周臣等院体风格滋润,又兼有文人画的笔意。
晚期:约50岁以后,画格汲取赵伯驹之法,多为纸本,构图丰满,笔法自由多样,或工细,或简逸,或青绿设色,或水墨,笔法灵秀。代表作品有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仙山楼阁图》(约53岁作),北京故宫藏《桃村草堂图》,以及上海博物馆藏《剑阁图》等。
仇英山水、人物画,构图严谨饱满,不拘一格。他善于融各家之长,既继承传统,又有创新,如他画的人物,大多是短脸小眼睛,所画山水既有峰回路转的全景式构图,又有局部构图和一水两山自然分疆法。他的画构图新奇、巧妙,善于将抽象的内容形象化,如《桃源仙境图》,通过环境和二位高士在洞内弹琴的描绘,使人感到琴声、泉水声、鸟鸣声交融在一起,将音乐化成为可观的形象,从而为仇画鉴定提供佐证。但凭结体结构鉴定书画,必须与笔法、墨色相结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构图容易被伪手所仿造。
仇英画的墨色,也达到了很高的水准,做到墨不碍色,色不碍墨,墨色交融的境地,如仔细地分,又有山水、人物、仕女赋色之异。山水画赋色,以青绿重彩为主,兼作水墨写意,前者设色浓艳鲜丽,但又注意色调的统一柔和,达到艳而不媚的高水平;后者笔法清劲,设色淡雅,墨色交融。人物、仕女画,亦以工笔重彩为主,间作白描,设色明丽雅逸,给人一种明快愉悦之感。仕女画敷色妍美柔和,雅俗共赏。而假手伪仇英画的赋色,由于粗制滥造,多有艳俗、污浊之弊,特别是“苏州片”,不难看出破绽。正如徐邦达先生所指出的,凡“真笔不论细粗,无不具有文秀之致。伪本也有很工能的,但往往庸俗乏韵,显然有别”。他又说:“十洲作的人物、仕女画,其眼睛全都细小,此亦为真迹特征之一。”(《古书画伪讹考辨》)这些论述为我们辨别仇英画的真伪指明了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