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也是一种文字,按理说应该归在“文字的吉祥文化”中。但是,数字又与一般的文字不同,在吉祥文化中表现出很强的独特性,所以单列一节叙述。
不论在吉语中,还是在吉祥画题中,可以看出,从一到十、从百到万的数字很多,有些数字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如:
一。 一元复始,一团和气,一路平安,一帆风顺,一登龙门,一朝富贵,一举千里,一路荣华,一本万利,一廉如水,一琴一鹤;
二。双双对对,一双两好,二姓之好,二人同心,日月合璧,二龙戏珠,二狮滚球,双凤朝阳,和合二仙,福寿双全;
三。三星高照,花封三祝,喜报三多,岁寒三友,三阳开泰,高出三昧,白衣三公,一年三迁,利市三倍,勇冠三军,连中三元,三顾茅庐;
四。四君子,文房四宝,四季平安,四海承平,四海一家,四远流名,四时气备,四喜同乐,四艺雅聚;
五。五福捧寿,五子登科,五路财神,五风十雨,五谷丰登,五世齐昌,五星联珠,五雷瑞符;
六。六合同春,六畜兴旺,六马仰秣,六趣众生;
七。七子团圆,七步之才,七擒七纵,七星宝剑,七宝具陈;
八。八仙过海,八仙庆寿,八吉祥,八斗之才,八方呼应,八方进宝;
九。九九归真,天保九如,山河九鼎,九鼎大吕,龙生九子,九五之位,九能德音,九阳启泰;
十。十步芳草,十全其美。
百。寿天百禄,百事大吉,百事成喜,百福具臻,榴开百子,百尺无枝,百世之师,百龙之智,百战百胜,长命百岁。
千。千战一合,千里之足,日行千里,千秋万岁,千里一曲,九千九百九十九。
万。万里河山,万福来朝,万象更新,万事亨通,万事大吉,万里鹏程,万夫之长,万寿无疆。
中国人之于数字,不仅是记数,其中往往包含着更深的意义。《素问》曰:“天地之至数,始于一,终于九焉。”《易经》之“乾卦九五”,因有“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的话,历代术数家说是人君的象征,故称帝位为“九五之尊”。闻一多写过一篇题为《七十二》的考证文,认为这个神秘的数字在古籍中经常出现并非是实数,而是与阴阳五行有关。他说,在十为足数的系统中,五是半数,五减二得三,是少数,五加二得七,是多数。古书中说到“三”或“七”,往往是在这种意义下,作为代表少数或多数的象征数字的。进一位,“三十”,“七十”也是如此。但说到“三十六”,“七十二”,便难以理解了。”原来“七十二”是一年三百六十日的五等分数,这个数字乃是由五行思想演化出来的一种术语。他解开这个谜的办法是从《史记·高祖本纪》中,对于汉高祖刘邦身上有“七十二子”的解释,得到了启发。
《史记·高祖本纪》:“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正经》:“《合诚图》云:“赤帝体为朱 鸟,其表龙颜,多黑子。”按:左,阳也。七十二黑子者,赤帝七十二日之数也。木火土金水各居一方,一岁三百六十日,四方分之,各得九十日,土居中央,并索四季,各十八日,俱成七十二日,故高祖七十二黑子者,应火德七十二日之征也。有一本“七十日”者,非也。许北人呼为“厌子”,吴楚谓之“志”。志,记也。”
汉代流行“织纬”之学,这是当时的一种说法。所以“七十二候”,“七十二风”,在这个数字应用的历史中,应当产生得较早,虽则见于记载的并不如此。七十二风,三十六雨,即五日一风,十日一雨。“五日一风”的话,据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始见于《旧唐书·礼仪志》二引《淮南子》却相当早,次之是京房《易飞候》也不算太晚。后稷是农业之祖,所以祭仪“舞者七十二人”。明堂封禅是五行思想形式化的具体表征,所以“七十二代”,也是两个老牌的“七十二”。三百六十日,五等分之为七十二,然后以五方帝各配一等分,黄帝是五帝中的中心人物,也就是五分中第一分“七十二”的代表。汉也在年谓五德系统之中,高祖当然也得到一分“七十二”。所以“七十二战”,“七十二黑子”,都是五行系统中嫡系的“七十二”。其余各“七十二”的来路不明。大概本与五行系统无关,或关系疏远,因受五行思想的影响,或有意的与五行思想拉拢,或无意的被五行思想吸收,才采用了这个数字。这些“七十二”的前身,约可分为二类,(一)本无一定的数字,后来采用了“七十二”。(二)其数本与“七十二”相近,如七十余或七十,后来改成了“七十二”。改成的“七十二”也许又可分(甲)著书者所改的,与(乙)抄书者所改的两种。总之,是五行思想弥漫了之后之后才会得添出许多“七十二”来。(见闻一多《神话与诗》,古籍出版社版,一九五七年。)
由“七十二”所引发,你可以很自然地想到一些相关的数字:
七十二,孔子的高才弟子有“七十二子”,一年二十四节气共“七十二候”,旧时各种行业通称“七十二行”。
七十二的二分是“三十六”,兵家有“三十六计”,古人认为“三十六雨”是五谷丰登的征兆,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皇帝宫殿称“三十六宫”,道家称神仙居住的地方有“三十六洞天”,鲤鱼的别名叫“三十六鳞”。
三十六的十倍是“三百六十”,有“三百六十行”。
三十六的二份是“十八”,佛教有“十八罗汉”,“十八重地狱”,武术有“十八般武艺”。
十八的二分是“九”,汪中《述学·释三九》:“凡一二所不能尽者,约之以三以见起多;三所不能尽者,则曰之以九,以见其极多”。如九州之土曰“九土”,言黄河河道貌之曲折曰“九曲”,军队的总称曰“九军”,反复思考曰“九思”,官的等次曰“九品”,天空极高之处曰“九霄”,地下最深处曰“九泉”,形容数量之大曰“九牛毛”等。
七十二加三十六是“一百零八”,水泊梁山有“一百单八将”。
这些数字,有实有虚,有的原为约数,有的为后人所敷衍。但在传统文化中占着这样的位置,并不是偶然的。
然而在民间,没有这样复杂。人们对于从一到十的十个数字,或者当作罗列事物的顺序,或者当作带有数学意味的游戏。
民间流传的“九九歌”有两种,而且都具有实用的价值。一种是用作算法的“九九歌”,即“九九乘法”。另一种或称“数九歌”、“尽九歌”。即从冬至次日起数,每九天为一九,第九个九天为“九九”;所谓“数九寒天”,数到九九的时候,严冷的冬天已经结束。民间有“九九消寒图”流行,如画一枝梅花,花开八十一朵;贴于壁间,进入“数九”之日,每天涂红一朵花,当所有花朵涂满,花枝全红,也就进入春天了。
口头上的“九九歌”各地都有,因气候差异具体内容也不尽相同。举山东西部的“九九歌”为例:
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凌上走,
五九、六九春风摆柳,
七九六十三,走路君子把衣宽,
八九七十二,遍地黄牛是,
九九杨花开,十九寒不来。
还有一种“撂数歌”,是利用十个数字的加或减而填进一些有关的内容,可说是一种趣味性的语言游戏。
如山东曹县的一首《撂数歌》:
一姐不如二姐娇,
三寸金莲四寸腰,
搽的五六七官粉,
打扮八九十分俏。
十九月夜八分光,
七姐合衣等六郎,
五更四鼓敲三点,
二人同睡一张床。
在民间的民歌时调中,有很多以“五更”或“十二月”为次序的内容,曲调并不复杂,一段一段的反复,叙述一个过程,也可说是对于数字的应用。前者如“哭五更”之类,后者有“采茶歌”、“绣荷包”等,多数都与爱情有关,并夹杂一些传奇故事和吉祥的事项。
至于现在,最流行的是对于数字的偏爱与忌讳。如果说,在过去形容一个人的富有叫“万头”,是说他有家财万贯,那种说话大大咧咧没有分寸的人是“二百五”即半吊子,取像于半吊钱。那么,现在多是应用于“谐音”。在十个数字中,“八”字最受欢迎,因为与“发”谐音,发福,发财,发家。据说连电话局也将电话号码送到了拍卖行招徕,竟然也“发发发”地发了一笔大财。“四”呢?不好!只能谐音“死”,谁也不愿意与这个字眼接近。说起来这些行为难以上书,但若被人“炒”起来,却成了一种社会现象,反映着一种世俗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