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麟：创作，一定要清楚自己的目的 | 学思⑩

动画往往是在看似夸张的符号和简单的叙事中进行着对社会、对人性的深层剖析。接连入围戛纳电影节短片角展映环节和ANNY纽约动画之夜、又在第十九届动画学院奖中荣获“最佳短片奖”的动画作品《摩登超市》，便是这样一部引人深思的作品。获得如此多掌声与喝彩的优秀作品，想必各位也对导演的创作心路相当好奇，今天请跟随着小影，一起去听听导演赵麟的构思历程吧。

《摩登超市》海报

1、小影：对于《摩登超市》的选题和表现手法设计的初衷是什么呢？

赵麟：其实这个影片的类型和表现形式都不算特别新，因为在国外不止是有学生，而且有大师都尝试过这种类型，但是从个人角度而言，我们这些出自专业院校的人，除了学习到基本的技能以外，还要在专业领域有所思考。至今为止，实拍让我们学到了很多关于动画的技术应用。因为只有创作者吸收了动画的技术应用，才会创作出超级英雄电影这种类型。首先，引入三维动画技术，可以解放摄影机。它可以做传统摄影机不能做的一些镜头运动，所以这种超级英雄电影可以带给人非凡的视觉体验。我个人的感受是，这些年动画在视听语言层面的技术进步相对缓慢。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这个媒介很容易被淘汰，因为它无法带给观众更新鲜的体验。三维给二维“续了命”，谁来给三维“续命”呢？我们掌握的视听语言的容量，包括镜头的使用方法，综合在一起决定了一个媒介能做哪一些题材的作品。首先动画不适合表现细腻的情绪，因为没有真人表演时对心理的表现，所有需要去展现细腻情感这一类型的故事可能从文本层面就被淘汰掉了。因为动画的表演是需要观众通过阅读抽象符号来理解，所以动画从本体上来讲，它更适合表现夸张、浪漫主义的内容，在灰度空间里面能够掌握的特别少。我这个作品要做的就是在灰度空间中去营造。有一些导演是这样做的，比如押井守，他的片子节奏很慢，很大一部分是在探索能不能通过他自己的形式去表达。”

2、小影：作为一名动画导演，您认为最该具备的品质是什么？

赵麟：由于这几年动画在传统媒介里面算是一个弱势媒介，在电影院里动画类型的影片相较于实拍片、纪录片较少。因为我们媒介的视听语言和技术层面没有更新的突破、题材有限制，所以在大多数人眼里，动画片的受众只是孩子、只能传达简单情绪，带有一定的偏见。但是我们要去坚持自己的想法和创作，自信是非常必要的。

3、小影:在所谓“影视寒冬”的环境中，今年《哪吒》票房口碑双丰收下，观众对《姜子牙》及其封神宇宙都寄予望。您觉得这种环境下动画电影会有异军突起的优势吗？在国漫崛起的口号下您会继续做动画吗？

赵麟：我会。我会做严肃题材的动画，这是我的个人爱好。如果说到动画复兴，这需要一个持久的推动力，尤其是媒介需要强有力的推动。同时，实验动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大部分人来学校里面学动画只是单纯学习了技术层面的知识，对于动画的本体了解不多。大量的实验动画是在突破动画的语言，只有在实验动画里面做出了尝试之后，实验的结果才能普及。

4、小影：那您会一直做一个实验者吗？

赵麟：我没有想一直做一个实验者，我做的这些探索是为我自己想做的长篇做一些实验。因为我要做的是有点偏严肃题材的科幻动画，它本身的基调会偏暗、偏灰一些，我是没有前人可以借鉴。我当时做这个片子也用了很多方法：第一，里面所有的群杂，所有的环境声里面的人声全部都是倒放的，这样就会有一种滞留或是有一种像在梦境中的感觉，这是我对人声的其中的一个处理。第二，我在环境配音里面加了大量的工业噪音，地铁、工厂工地、电钻的声音，这些笼罩在一起会产生一些工业氛围。我这次用的音乐的配器全部是传统配器，比如三弦，但是听起来与民族乐器是完全不同的。

5、小影：为什么用了民族乐器但想让它呈现出与民族乐器不同的效果呢？与刚才所说的人声倒放道理是一样的吗？

赵麟：我认为民乐不只能做地域性的音乐，乐器的声音是非常中性的，关键在于我们的操作方法，不同方法可以使它产生一些不同的听觉效果。包括动画的影像和实拍的影像放在一起的时候，通常意义下会软化动画的影像，观众就有可能感觉动画影像不成熟。这样的情况下，反而实拍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幻境照进现实的这种感觉。

6、小影：如果时光倒流，您现在是一名大一新生的身份，会怎么去度过这四年的大学生活？

赵麟：我大学四年是没有荒废的，做了很多事情，还是比较符合我自己预期的。虽然也走过弯路，但我觉得这是正常的。对于现在的同学们，其实更多学习的是技术，比如剪辑、分镜，但作为艺术专业的学生，要考虑要比这个更高层面的事，并且下深功夫学习，同时多和老师交流、探讨。

7、小影：在学校学习期间有哪些老师对您有特别的帮助或启发？具体影响在哪些方面呢？

赵麟：有三位对我影响很深的老师：陈廖宇老师，李剑平老师和孙聪老师。陈廖宇老师和李剑平老师分别是我本科和研究生时期的导师，所以我和他们的交流会多一点。孙聪老师阅片经验丰富，所以他会给我一些这方面的建议，比如怎样去看片对我启发会比较大。老师们的思维非常开阔，会引导我们去接触、创造不一样的东西。

8、小影：您想做一个作者型的创作者，还是优先考虑类型化呢？会在创作的开始就考虑观众能否接受吗？

赵麟：这个事情是我大学阶段一直在思考的。首先要想明白，商业的出发点和创作模式是什么。我做过一些市场调研，去研究这段时间哪一部作品热度比较高，大家更多选择的是哪种类型，然后我就发现它的主要目的是服务受众。其次要对“什么是艺术”有自己的理解，从自己的本我出发，考虑清楚自己作品的目的是什么。

9、小影: 对在校对学生有什么创作的建议吗？

赵麟：我觉得在校期间大部分学生是做不到商业化的，首先大家没有渠道了解观众喜欢什么，也没有数据和市场调研的结果，本身的出发点还是偏个人的，所以最好还是根据自己的情况和想法去创作。

10、小影：对《摩登超市》这部短片最满意的是哪个部分？还有什么遗憾吗？

赵麟：其实没有什么最满意的部分。我只不过在前人创作的基础之上，以自己的方式再应用，是中规中矩地完成了自己的设想。整个过程中有经济问题，也有创作层面的问题。创作层面的问题就是在前期我技术层面的水平没有达到，好多自己确定要做出来的一些东西，通过我当时的手段是做不出来的，不知道该怎么呈现。后来通过做实验短片解决了一些实践方面的问题，但基本上我不是很满意的。

而且以后你们会发现，竭尽全力去做一个作品的时候，这个作品永远都是有遗憾的。再多给我一年的时间，也许我能做的更满意，但我可能又有一个新的想法要去实现了。所以对于一个作品，创作者认为它在这个时间该以这样的效果去呈现，就应该让它真正地呈现出来。

赵麟同学正是通过对时代与社会细致入微的观察，创作出了这部能引人深刻共鸣与思考的作品。勤于观察，用心思考，珍惜和利用好自己在学校这四年的宝贵光阴，或许未来的你也能创作出不输给《摩登超市》的优秀作品。

采访：聂瑜、张树铭、臧原希

文字：聂瑜、张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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