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俊琏《我的大学生活》| 时月如梭,一恍整整四十年了(附集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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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俊琏《我的大学生活》| 时月如梭,一恍整整四十年了(附集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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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师范学院伏俊琏教授,西华师范大学国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四川省古代文学特色文献研究团队负责人、国家社科基金学科规划评审组专家。

我的大学生活

伏俊琏

1978年3月11日,我走进了位于天水市七里墩的天水师专大门,幸运地成为“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人生的命运从此得到改变。日月如梭,一恍整整四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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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元月,高中毕业后,我回到了生产队劳动。过了一个月,幸运之神就光顾我了:当时大队小学的一位老师临时抽出去搞新校舍的建设,我被临时派去顶替他当代课教师。当时的民办教师要县教育局审批,我是临时代课的,所以不必报批,当然没有每月的五元工资,但可以按全劳力计算工分。我知道,这是当时的大队支部书记李树琪对我的特意照顾,他是一位当兵出身的有魄力的干部,特别能吃苦,在我们北山大队当了二十多年支书。当时,在广大贫下中农占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安排一个中农成份出身的人当代课教师,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当然,当时我们大队贫下中农中还没有高中毕业生,这也是原因之一。因为正是这一年的民办教师,使我得以在业馀时间翻检高中两年的语文、数学课本,因为除了课本,实在没有一本可读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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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8月,刚刚复出的邓小平在“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上,作出于当年恢复高考的决定。同年10月12日,国务院正式宣布立即恢复高考。10月下旬,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到我们偏僻的山村。在全公社教师大会上,教育专干刘文秀宣布了这一消息。在这之前是延续了六年的“群众推荐、领导批准”的招生办法,推荐上大学以出身为主,所以像我这样“成份”的人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所以听到考试招生,我虽然没有奢望能上大学,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公社还从未有一个考上大学的,但我坚信,这是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实际上,高考制度的恢复,改变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命运,对整个国家和民族来说,它意味着更深远意义的复苏和新生。我满怀着喜悦的心情报了名。

报名要四张照片,但我从未照过像,而时间又非常紧张。当时能照相的地方只有县城,我没有去过县城。临近的大沟公社有开往县城的班车(实际上是一辆解放牌卡车),但只有每星期的一、三、五才有。时不我待,我们只有步行去县城了。次日鸡叫头遍,启明星还没有升起,我同杨金池同学就上路了。从家乡到县城是160里,据说有捷路只有130里,但我们决定走大路。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走到大沟,屈指一算,才40里。中午时候,我们走到了甘沟。人困马乏,实在走不动了。甘沟虽是交通要道,但班车早已没有了,我们在路边上招手等了好长时候,终于有一辆拉沙的卡车司机愿意带我们到县城。我们找到一家每晚一元的旅店,吃了自己带的干粮。虽然腿走得很疼,但初次进城的新奇感还是驱使我们在街上游逛了好长时间,我的同学杨金池还到一家理发店花二角钱理了发,我因是刚刚理了光头,也就省下了这二角钱。第二天清晨,我们立即去县照相馆。门外已排了很长的队,几乎都是报名高考的。第一次照相,大气都不敢出。我的光光头招来好多人的嘘笑,我的脸很红,真后悔前两天一时冲动,刮光了头,万一录取的人误以为是癞疮疤影响了上大学,真追悔莫及!

对于考大学,我是一无所知。我知道的唯一大学是“甘肃师范大学”,因为我的中学老师李一青曾在那里进修过,期间给我写过一封信,信封上署有“甘肃师范大学中文系”字样,回来后还带了好几幅“雪祁”抄写的毛主席诗词条幅,他说:雪祁的真名叫马竞先,是甘肃师范大学的一位教授,有名的“写家”(当时还不知道有书法家的尊名)。中文系有一位叫杨思仲(陈涌)的教授,是多么的了不起,如何等情。

从县城照相回来,又发生了一件值得记述的事情。上次公社教育专干刘文秀传达文件,说今年是大学实行文化课考试录取,而中专招生还是推荐。但时隔不到十天,刘老师又传达县文教局通知说,中专也实行报名考试。我们公社过去有考上中专的,但从没有考上大学的,所以听说中专也实行考试,于是大家纷纷改报中专,我也随很多人去公社改报中专。但除了几位和刘老师熟悉的人外,其他人一概不让改报。第二天又去了一次,刘老师还是不同意。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考大学了,但内心深处已做好了来年考中师的准备。

12月2日,一个天气异常寒冷的日子,我同全国570万考生一起走进了曾被关闭十余年的高考考场。考场在大沟中学,晚上也住在大沟中学。三十多个人分到一间教室居住,地下铺了薄薄一层麦草,大家和衣而躺。我除了钢笔和墨水,就是一小袋炒面,还有一件没有布面的山羊皮袄。担心墨水结冰不能写字,特意放在皮袄里。离开母校才一年,一切环境都很熟悉。同班同学来了很多,先一天傍晚,我们吃完炒面叙了叙旧之后(当时街上没有饭馆),五六个人一起看望班主任郑克敏老师。我们到了郑老师的大约十二三平米的宿舍,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在里边。郑老师正眉飞色舞地给他们讲物理题。郑老师据说是当时会宁县最好的物理老师,但我曾经因为旷课(学校每学期有40天停课修公路,我有两周没有去)受到郑老师批评后,放弃了物理学习,所以根本不知道他讲的是好是坏。这次报考的又是文科,不考物理,看郑老师只是礼节拜访。郑老师讲了一会儿题目后,同我们一一打招呼。到了我跟前,郑老师说:“言伏俊琏也要考大学?”他会宁南乡口音很浓,“言”是每句话前面要加的发语虚词(后来我研读《诗经》,知道那个时候就把“言”作句首发语词了,如《氓》:“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口气中带着惊奇和轻蔑,让我万分之一的考上大学的奢望顷刻化为乌有。40年后的今天,我还能依稀记得当年的情景!也许正是这一打击,使我放弃了侥幸和负担,以试试看的心态轻松地参加了文革后第一次高考。当晚我已盘算着明年如何复习,正式参加来年的中专考试。

12月3日下午,两天的高考结束了,我们即刻回家。吃了三天干炒面,真想吃母亲做的浆水面。回到家里,找齐了初中课本,详细制定了学习计划,正式开始了我的“中师梦”。然而大约一个月后不久,一个消息打乱了我的计划。掌里公社达到高考预选成绩的只有一个,就是我。要马上去大沟卫生院参加体检。体检结束回到掌里,遇见刘文秀老师,他原是我在掌里初中上学时的老师,篮球打得好,尤其在场角处投球很准,所以有“刘角子”的美称,后来他被任命为公社的教育专干。刘专干的一席话让我上大学的热情又冷却了大半:“上面文件明确讲了,高考录取还是政治条件第一,考试成绩只作参考。你出身上中农,再加上你舅舅在引洮工程期间脱党了,上大学没有希望,所以你要安心当你的代课教师,争取转为正式民办教师。”

在期盼等待中过了1978年春节,快开学的时候,陆续听到大沟中学一些早我几届的同学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消息,但始终没有我的信息。开学了,我回到北山小学,继续当我的代课教师,按计划复习着初中课本,一切又归于沉寂。1978年3月6日下午,这一天是星期一,我正给五年级学生上完课,邮递员送来了一封“伏俊琏收”的挂号信,下面落款是“甘肃省大中专招生分配办公室”的红色大字。邮递员说:“伏俊琏,你被大学录取了。”我双手发抖着接过信,眼圈一下就红了,内心欣喜若狂,浑身都在发抖,那种震撼,那种兴奋,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历历在目。我没有想到我会成为百分之五中的一员(当年高考考试570万,录取新27万人,录取率不足百分之五)。但通知书上的一句话让我感到非常紧张:“最迟于3月5日前来我校报到”,今天已是3月6日了,还能接受我吗?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当晚,母亲连夜给我缝被子,父亲第二天也幸运地卖掉了家中的一头猪——猪太瘦了,怕收猪站验收不上,但竟以“三等”成交,得56元,父亲一分未留,全部装到我的口袋里,这就是我上大学的所有盘缠。我教了一年书的北山小学校长杨金池还赠送了我一本《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经过两天的准备,1978年3月9日,我和哥哥伏国琏一起到了会宁县城,在县二中看望了李一青老师,李老师还给了我5元钱。3月10日,农历“二月二”节,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节日,一些教科书说这是从古代的“社日”来的,但在我们老家,这一天要炒大豆小豆吃,早晨用簸箕扬灰于道,以驱逐臭虫虱子等寄生虫,同时还有拴秋千以娱乐,没有祭土神(社日)的习俗。《古今艺术图》上说:“北方山戎,寒食日用秋千为戏,以习轻趫者。”也许还兼有寒食节的意蕴。总之,这一天,我第一次坐上了火车,踏上了从定西去天水的路。

到了天水师专才知道,我们是第二次补录的学生(后来还有第三次补录,入学还晚了两个星期,年龄都比较大,也是政审放宽后高考分数高的考生)。第一次录取,政审关把得很严,许多高分的学生未能录取。后来,邓小平有重要指示,政审关放松了,扩大招生名额,许多考分高而出身不好的学生得以补录入学。甘肃省在条件比较好的天水师专、张掖师范、庆阳师范增设了六个高等师范班(三个中文班,三个数学班),我所在天水师专“汉语言文学”专业高师班共录取46位同学,老三届的学生占了三分之二的比例。入学的时候,我是17岁,是班上最小的同学,最大的当时已是33岁了。这真是一个人才济济的班集体,有国画在省市场过奖的,有能背诵《红楼梦》的“红学家”,有读过《尚书》和《诗经》的“老夫子”,有能吟诗填词的“格律派学人”,有全省得过小说大奖的小说家,有研究瞿秋白发表了论文的学者,有1976年天安门“四五运动”写了反诗的青年诗人。高师班(当时叫华主席的第一届大学生)一到天水师范,天水师范的篮球赛、乒乓球比赛、排球比赛、书法绘画大赛,再也没有毛主席最后一届学生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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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只感到自己知道得太少,读的书太少。于是,我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之中:古代文学讲过的课文,我全部背诵;鲁迅的著作最好借,我一遍又一遍的阅读;其他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在天水师专图书馆能借到的,我也尽力阅读;自以为精美的段落,我都把它们抄了下了。同班范三畏同学,大我十岁,家里藏书很多,我在他的影响下还读了好多课外读物,如《唐诗三百首》、《宋诗一百首》、《唐宋名家诗选》、《古文观止》、《说文解字序》,也抄了好几本书,像唐兰的《中国文字学》、《文字源流浅说》、王筠的《文字蒙求》、闻一多的《古典新义》、王国维的《人间词话》等。我真的进步很快,第二年,天水师专决定在班上预选8名学生,集中培养后充实本校的师资队伍,我就在被选之列。

天水地区师范专科学校(现在天水师范学院)是天水市的最高学府,坐落在风景秀丽的七里墩。它的周围除了“文革”前搬来的长开厂、长低厂、长控厂三个现代化的工厂外,都是农田。每天自习或下课后,我们拿着书漫步在郁郁葱葱的田埂上,闻着禾苗和青草的香味,听着耤河的潺潺流水声,背诵英语单词,朗读《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惬意。每到周末,我们还到对面北山的农村听社戏,或到南山中去学游泳。

1978年的端午节,我偕范三畏、贾万祥、魏其奎等同学游览了天水名胜南郭寺。南郭寺位于城南二里的南山山腰。唐代大诗人杜甫曾于乾元二年(759)游览此地,留下了诗篇:“山头南郭寺,水号北流泉。老树空庭得,清渠一邑传。秋花危石底,晚景卧钟边。俯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我们游览时寺内大殿还住着部队。对我印象最深的是殿前砖砌勾栏有一株古柏,据说科学家用碳14测定,树龄为2500年左右,相传1200多年前老杜诗中的“古树”就是这棵树。这棵树从地面起即分开成两枝,向南北斜伸开去,北枝枝叶繁茂,浓荫覆地,南枝枯干参天,至树梢才长出枝叶一团,让我想到了成语“如椽巨笔”。同根别枝,格调迥异,相映成趣。在两枝中间,寄生一棵黑蛋树。柏树对它的呵护如同母子,很有情味。寺边老人说,当年秦琼、敬德的两匹马拴在这棵树上,受惊后向南北奔跑,于是树被拉开成两半。当然科学的解释应是雷霹开的。站在此树前,缅怀当年诗圣流落秦州的凄状,青山依旧,春秋轮回,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秋天,同学们还一起参观了举世闻名的麦积山、仙人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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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上大学,不收学费,每月有22元的生活费,同班几位女同学的杂粮票送给了我,再加上从家里带来的炒面,我从未受过饿。我还利用星期天到天水火车站卸过煤,我们四个同学,可以在一天把30吨的一火车皮煤沫全卸下来,得到15元的报酬。1979年暑假,我们三位家庭困难的同学承包了学校的煤砖,我们苦干了二十多天,每人挣得54元。完成任务的那天,我和范三畏、赵跟喜三个同学一起到天水人民浴池洗了澡,服务员还给每人送来一条热毛巾。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进澡溏,二十多天的煤污洗得干干净净,和以前在老家地埂边的树坑中洗澡大相径庭。

离开学还有好几天,我还到秦安县魏店公社侯坪大队拜谒了父亲出生的地方,看望了父亲的表弟。2003年8月,我的天水同学温宝麟、杨茂林、赵健等陪我到魏店乡侯坪村,在当地老人的指点下,我祭扫了祖父的坟墓,并在父亲出生的故地取了一小袋黄土,在父亲去世五周年那天,把它撒在了父亲的坟墓上。

1979年,我的班主任李济阻老师正在研究杜甫的秦州杂诗,受李老师的启发,我还和专科班的一同学骑自行车到学校以东30公里的北道区街子公社柳家河大队寻找“诗圣”的遗踪。杜甫流落秦州时,他的侄子杜佐住在东柯谷,杜甫曾到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秦州杂诗》中有几首就是写这里的。柳家河村又名子美村,在东柯谷中。山谷南北走向,有小河名东柯河,河水很小,我们挽起裤子就过去了,但唐代这条河是能行船的。一位老人告诉我们,村里过去曾有杜甫草堂,同治年间毁于战火。《秦州杂诗》的第十三首就是写东柯谷的:“传道东柯谷,深藏数十家。对门藤盖瓦,映竹水穿沙。瘦地翻宜粟,阳坡可种瓜。船人近相报,但恐失桃花。”老杜是从秦州城准备去东柯谷前写的诗,所以说“传道”,可能是他侄子向他介绍时说的大致景象。无独有偶,2003年岁末,西北师大政法学院贾应生教授让我给他家乡的“朝阳寺”写篇碑记,而朝阳寺正在24年前我去过的柳家河村。下面是我当年撰写的《朝阳寺碑记》:

天水以水得名,然水之美、水之妙、水之神,皆因山之雄、山之秀、山之幽焉。而东南之麦积山,尤其胜者。麦积西北走数里,有山绵亘起伏,如蛟龙盘踞,逶迤数十里,名曰南山。对面之北山亦蜿蜒叠嶂,含泽布气。两山间有狭长谷地,即东柯谷,东柯河潺湲其中。老杜《秦州》诗“东柯好崖谷,不与众峰同”、“对门藤盖瓦,映竹水穿沙”者,正写此地也。谷中东山之下有古街亭,去街亭三里许有柳家坪村,依南山而成落,山舒树密,梯田棋布,屋舍俨然:麦积山下寺院朝阳寺即建于此。

是寺也,背南山而面柯溪,南山形势如丹凤朝阳,柯水溪流如玉女散练,寺因此得名。立寺而望,东柯谷溪水清泠,碧草萦润,异岭共云,同峰别雨,诚西秦岭余脉之灵秀者也。据出土文物推断,初唐时已有此寺。年久倾颓,榛莽荒秽。清乾隆间,有黄和尚与本地罗学士,悲庙貌之凌夷,捐资而葺之,顿还旧观,且增建上寺院曰泰山庙,于是有上下寺院之分。民国以降,上寺院辟为学堂,至十年浩劫,下寺院全部拆除,古刹名寺,几荡然无存矣。四害既除,法音得倡。癸亥岁(1983),有觉贤法师者,瞻金容之漫漶,慨妙法之无闻,于是发弘愿,一盂一钵,策杖孤征,冲风冒霜,数载于斯。微言广被,醒众姓于迷途;遗训遐宣,布天花于四周。十三庄信众心资,共起宏愿;五十百慈心同济,投工募捐。历兹五载,戊辰(1988)龙年,工程告竣。

于是琳宫巍焕,熠熠生辉。古木森荫,同翻贝叶。环溪流于襟带,披翠岭于云霞,此梵宫之新生胜状也。壮丽若斯,洵不独为柳家坪之胜景,亦为麦积十方增辉也。后之觉者,瞻慧日于东方,驻慈云于天水,亦将有所典载焉。乡贤达期望文化之永续,因欲勒石以记胜。吾友东柯谷人贾君应生教授,遂嘱余为记。余也何知,亦足以鸣其功而记其胜耶!然乡贤崇尚善德之厚举,眷眷感人,我中华美德之绵亘不绝,盖缘此也。崇善而终当以善崇,积德而总归以德倡。故略陈短引,愿我佛慈善胸怀,保此一方众生,长幼咸安,亲族吉庆,物阜民康,人文蔚起。是为记。岁次癸未腊月既望(2004年1月7日)

2001年,我陪北京大学的安平秋教授、杨忠教授到天水师范学院讲学。第二天,安杨二先生去麦积山参观,我避开应酬,一个人来到了天水师专的旧址(现为天水第二师范),追寻二十多年前的旧梦,除了两边的山形依旧,昔日的农田上已矗立着座座高楼,高速公路穿越而过,耤河河道已经干涸,再没有当年的潺潺水声。当年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好几位已离开了人世。岁月无情,物是人非!

1979年元月,我们高师班卷进了一场令当局头疼的学生运动。前一年秋天,国务院决定把全国一些条件好的中等师范学校升格为师范专科学校,甘肃省上报了天水、庆阳、张掖、兰州四所师范,其中天水师范各方面条件最好。元旦刚过,国务院的批复下达了,庆阳师范、张掖师范、兰州师范顺利批准,而天水师范未获批准。消息传来,全校震惊。尤其专科班的同学,传说他们要按中专毕业,所以群情激愤。他们先到地委请愿,无果。然后本科班的同学也参加,学生会号召全校总罢课,上街游行。1月7日下午,600多名学生(一说800多名)自发到天水火车站,准备去省委请愿。此举惊动了上级,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天水地委、行署的领导,一遍又一遍地用高音喇叭劝学生回校复课。但年轻气盛的学生不听劝阻,当晚八点钟,学生强行登上了去兰州的火车。据说列车接到铁道部的通知,热情安排学生,全部免票,次日早晨到达兰州。1月8日的兰州,寒风凛冽,冷气逼人,600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打着横幅,喊着口号,从兰州车站向兰州饭店进发,气势很是壮观。教育厅已经在兰州饭店、和平饭店为学生安排了休息的地方。上午10点,省教育厅厅长刘海声来饭店看望学生,问寒问暖,同学们非常感动,相约下午3点派代表商谈。中午学生会主席阮友信、副主席苗培育商定:阮友信留在宾馆稳住同学不要出乱,苗培育选代表下午会谈。下午3时,省委第一书记冯纪新,省教育厅厅长刘海声等领导听取了学生代表苗培育、张津梁、刘芳生、张余胜、陈安琪、李岩等9位学生代表的诉求。冯书记说:昨晚你们还在火车上时,我和余秋里副总理紧急通了电话,把天水师专的实际情况和你们的合理要求及甘肃省的态度同向余秋里副总理作了汇报。余副总理当即表示同意批准,文件随后下发。学生代表带来喜讯后,同学们高兴得相互拥抱,有的甚至哭起来了。这是天水师专历史上值得记叙的好事,当时学生、老师、学校、当地政府都很高兴,没有学生受到迫害。1980年3月,按照省上的统一安排,天水、庆阳、张掖三个高师班合并到西北师院继续完成学业。我们离开了七里墩,离开了天水师专。

天水师专的两年,是我学习经历最关键时候。1978年来天水师专之前,我读的书少之又少,除了简单的省编课本之外,反复读的就是《毛泽东选集》四卷和《金光大道》《艳阳天》两部小说,还有《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样板戏的剧本。《毛选》每篇文章都有简明的注释,包括诸多历史知识。我当时的历史知识,大多数来自这些注释。在中学因为读《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红岩》等而受了多次批判后,再也不敢读这些“封资修”大毒草了。当时的天水师专,可以说聚集了不少的名师。教先秦两汉文学的王义老师,精通音韵训诂之学,号称活字典。教六朝唐宋文学的孙其芳老师,才情四溢,谈诗艺,讲意境,绘声绘色。教文学概论的何昌之老师,上世纪四十年代曾在重庆和郭沫若、成仿吾、曹禺等大学者有接触。教写作课的田毓泽老师的风趣幽默,教中国通史课的任佩璋老师的忧国忧民,都让我大开眼界。张平辙老师的古文字学与先秦史的研究讲座,张鸿勋老师关于俗文学故事流变的讲解,让我领略到什么是学术研究的逻辑、学理、论证和创新,也感受到学术的有趣。而最年轻的班主任李继阻老师不但平时与我们一起谈心、交流,如同亲人,从他的现代汉语课上我也体会出了什么是读书的严谨和一板一眼。多年之后,我读启功先生的《汉语现象论丛》,从启先生对汉语渗透到骨子里的娴熟和会通,曾让我曾掩卷叹息:如果李老师不是后来改变研究唐诗,如果老天爷不侵夺李老师明亮的双眸,在天水师专历史上,在中国学术史上,会多出几部有份量的学术著作。

这批老师称为名师,是当之无愧的。当时他们好像没有一个有高级职称。但是后来,当我成为教授,成为博士生导师之后,我深深感到,与我的这些老师比,我真的还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他们不仅学问好,而且真的是悔人不倦。我当时曾经常私闯老师家里,请老师给我讲课。在王义老师家中,他曾一字一句的教我读《尚书秦誓》,大约有四次,一次至少一小时。孙其芳老师在家中给我耐心细致讲解陆机《文赋》、《文心雕龙》的《诠赋》和《康熙字典序》,大约五六次。我曾到张平辙老师宿舍里,想听他讲古文字学,张老师说:你没有基础,没法讲。你先念完《说文解字序》,会写540个部首的小篆以后,再找他。可惜我还没有完成,就转到西北师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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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0月,我参加了母校50周年华诞。新校区高楼林立,绿树成荫,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我曾作《水调歌头》一首,祝贺母校的生日:

渭水育学子,瓜瓞五十年。四方校友咸聚,欢意挂笑颜。共话峥嵘岁月,指点青春往事,幽思漫无边。桃李自成蹊,长河落日圆。嬴秦地,羲皇里,孔明坛。汉臣忠烈,诗圣苦吟北流泉。千古英才辈出,而今黉宫高耸,成均韵悠喧。母校知天命,快哉气浩然。

又有《重返母校呈诸学兄绝句二首》:

少年心事欲挐云,七里墩前觉迹陈。回首卅年还自笑,半生辛苦为传薪。

莫从你我话衰荣,世路从来不直平。且乐陇山秋色好,相将绝顶听嘤鸣。

2012年8月,毕业30周年之际,我们高师中文班的同学集体来到了天水,在麦积山风景区的怡欣阁中欢聚叙旧,全班46位同学中到了37位。次日我们一齐到了母校,观赏校园,拜谒老师。双目失明的班主任李济祖老师通过声音能一一分辨大多数同学。我曾写了《毕业三十周年聚会有感》记其事:

壬辰六月二十三日,同学在天水怡欣阁聚会,狂歌醉饮,畅叙甚欢。为诗云尔:

怡欣阁里交谈亲,净土崖边彼此真。浓酒不辞知易别,狂歌震栋喜难申。奉觞具见性情古,相会何须礼数频。乘兴豁然拚一醉,期颐共钓垂竿纶。

而我们的老师却泰半作古!我也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但物是人非,还是令人欷歔不已!

1980年,我们转到西北师院的时候,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核心课程已经基本完成或完成了一大半,只有“古代汉语”和“当代文学”等个别课是师大完整开设的。在选修课中,郭晋稀教授的《诗经研究》、彭铎教授的《训诂学》给我的印象最深,我对学术研究有了更深的了解。

当年西北师院的校园中楼房很少,教学楼只有旧文科楼和理科楼,其他都是平房。到处是枣树林、杏树林和苹果树林,相邻的省委党校校园中更像是一个苹果园林。每至夏日,浓荫密布,拿一个小凳坐在树荫下面,或朗朗诵读,或静气思索,吟诗作赋者有之,研究学术者有之。晚上回到宿舍,是满脸的收获。秋天,树上果实累累,趁看树的老人不备,顺手摘一颗苹果,咬一口,酸酸的,涩涩的,别是一番风味。那是一个崇尚文学的时候,是一个诗的时代,我们班有很多同学写诗,中文系学生自己的刊物《我们》每月出一期,上面的不少诗被《甘肃文艺》(后来改《飞天》)、《诗刊》、《星星》、《青海湖》等刊物转发,形成了影响全国的“朦胧诗派”。崔桓、刘芳森、张津梁、王建勇等都是享誉全国的“朦胧”诗人,王钧钊、张明明、饶慧、戴宾雅、陈安琪等也不时有诗见于报端。我也学着写过诗,但没有诗意,一首也发表不了。写作本文时候,我找出了尘封已久的笔记,翻阅当年幼稚的诗作,让我抄两首吧,算是偿还我40年前没有发表诗作的心债:

春天的黄河水,是这样的清澈,对着我露出她微笑的碧波。微笑中还夹杂着切切细语:“我来自偏僻的山谷沟壑,但不因此而感到孤独寂寞。因为我的目标是遥远的海洋,那里是光的源泉,碧的世界。”(1981年4月)

这是我的诗集的卷首语。再选一首《炊》吧,是写母亲的:

熊熊的火苗/映照着她衰老的脸/野草/毕毕作响/伴着腾腾跳动的心声/水沸腾了/沉寂的小屋中/响起唯一的震动/豆大的灯蕊/煮烂了/一滩鲜红的血液/流进/她的眼中/闪烁一个童年的梦。我是水/面对这张皱折褶的脸/和沾着我汗水的头发/你是我的母亲啊/你用山间/凋谢了的花枝/和干枯了的柴蒿/使我的血液沸腾/我愿用我滚烫的身体/洗涤你的身躯/让你长期凝滞的脸/绽开青春的笑容。远处/飘来渺茫的汽车声/我屏住呼吸/让你被沉寂刺痛的耳膜/产生轻轻的颤动。

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当时是国家统一分配,不允许自己联系工作单位。同学们纷纷准备离校,奔赴工作岗位。我们找老师为自己题辞,郭晋稀先生给我的题辞是:“磨而不磷,涅而不滓。”彭铎先生给我的题辞是:“伏羲之后,爰待伏生。曰有俊士,才过千人。”李秉德先生给我的题辞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南朝江淹《别赋》中说:“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离别前夕,曾有《离别序》一篇在同中学中传抄:

黄河之滨,皋兰山下,春风化满园桃李,时雨泽一代英才。岷岭连璧,祁连之雪水东流;百川朝海,走廊之长城北拱。鸣古道之驼铃,奔马南向;飘丝路之花雨,鹦鹉西飞。山川钟灵,日月毓秀;才人辈出,英物代有。诗扬乎三唐白、益,武略于两汉维、广。得子坚之清丽,慕元叔之谲放。钦潜夫之耿介,怀崆峒之畅朗。风骚千古,源远流长,百代而下,宜乎众矣!

夫今春风应律,朔气回阳。喜腊梅之欲绽,值学舟之分流。同砚卌六,手足情深;分配有日,启程在即。伤黯黯之魂销,欣飞飞之志壮。歌流水之别曲,答云汉之辞章。携手留影,君今去兮会有期;把臂联欢,我后来兮逢月日。快宗悫之长风,恨梁祝之蝶飞。三张则我忆鸣嘶,二王则人识清楚。四胡鬓虬,五林年少,羊大为美,筷长是双。而况彬彬有礼,胖胖无恙,玉树临风,梅慧齐放,芸芸学子,济济一堂,寒暑四载,能不忆乎!

嗟乎,岁华易老,人有悲欢离合;光阴飞逝,月有阴晴圆缺。自古皆然,又何恨哉!既相知于海内,无挥泪于临歧。文章事业,儿女情谊,唯仁而勇者能以兼之。汽笛一声,月台之帕巾齐挥;飞鸿片语,同窗之笑脸常新。任重道远,情深谊长,勉之勉之,是为序。时一九八二年一月五日。

这篇骈体文出自范三畏夫子的手笔,第二段中那些不好懂的句子,都是我们班同学的名号之类。

就此打住吧!喜欢回忆,是年老的标志。看时间,2018年11月27日,真巧,今天正是我的生日。我生于阴历庚子年十月初九,阳历是1960年11月27日,今天刚好58周岁,明天就跨进了知非之年。人生如梭,岁月如歌,感慨系之,凑首小诗吧:

著书都为稻粮谋,五八光阴一瞬休。

羞向前贤称学问,拙于骚客叹清秋。

兰山归雁声不远,蜀水飞鸿迹尚留。

南郭寺边吾能记,玉泉观北石桥头。

2018年11月27日于川北嘉陵江边间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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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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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交通大学文学院陆岩军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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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老师的大学生活回忆,既是一部励志的个人奋斗史,也是一个往事并不如烟之时代的缩影,令人既感且佩,唏嘘不已。这些经历,今天才偶然通过文字细细得知,这些经历与情感,完全可以拍一部名为《人生》的大电影啊。感谢老师用如椽之笔,为我们呈现了这一幕幕令人动容的过往。送上晚到的生日祝福,恭祝老师生日快乐、诸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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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莉,西华师范大学国际交流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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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老师,好久没有联系您了,您最近好吗?看了群里发的您的文章,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您求学的艰辛和对学问的执着,真的令人感动、钦佩!学生不才,忝列门墙,但有师如您,三生有幸!我真的要好好反思自己了!学生向您致敬!愿伏师身体健康、工作愉快、阖家安康!

伏老师,看到修订稿已经出来了,应该问题不大,您别介意了!大家欣赏的是您的文采和学术热情,一些细节没关系的!真是一篇好文章,让我们对自己的老师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更能深刻反省自己!只是叮嘱他们正式出版用修改稿就好了!

您什么时候还回兰州?等我回去给您拿瓶摩尔多瓦的红酒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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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宝麟,天水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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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提及邓大人主持中央教育工作会议,撤回当年成命,拍板恢复高考,都眼圈浸润心潮难平。借调放翁诉衷情 略诉我的1977.改变命运的那场高考…

当年万里觅活路,孤雁掠沙丘。风搅沙漫身瘦,尘暗稚心头。业未定,父鬓秋。乱不休。老天开眼,重启高考,借帆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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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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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理科生,竟一字不落的读完了,老先生字里行间的真情和孜孜不倦的求学经历使我受益匪浅,向老先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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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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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俊琏我的印象深刻。我一年级时他五年级,借了他的一只塑料青蛙玩,没有想到因为老化开裂了一条口子,我还他的时候,他不要,硬要卖给我,我哭着不答应 最后怎么处理了 ,忘记了,但我知道他是我们大队的第一位状元,后来,我也成了我们村的第一位大学生。听到被录取的电话,我是几天几夜激动的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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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l izz 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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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伏老八零年代艰苦的求学经历后再回到眼前在师院的生活,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感谢师院给予我们的继续深造的机会,感谢曾经选择了师院的校友们及老师们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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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幸福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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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偶读伏俊琏教授回忆作,深感文字功底之深厚,本人无缘,但在我们本地早有耳闻,伏教授之父我记忆深刻,老读书人,老秀才,人称伏师,因与我姥爷关系尚好,所以特恭敬他老人家,古文言文风水阴阳师,行内名气最好,平易近人,做事沿古训,做人低调,教子有方,传文风,值得会宁学子为榜样,原掌里乡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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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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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师大的老师,如今都离开了。当时范老师讲魏晋文学,还有点瞧他不起,如今深感当时年少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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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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娓娓道来中仿佛看到当年校友们在校园的身影,其中的某些片段做成音频史料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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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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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哉,伏教授的一篇好文!他的作文我早在上高中的时候就读过。那是1979年开春的事。1978年秋季我和他侄儿子伏骐鹏被考入到大沟中学高一.1班学习,第二学期开学后不几天,我们班上传着争看他叔叔的一篇作文,好象是写杏花盛开的文章。那时候我们班甚至全年级的学生都知道伏骐鹏的叔叔叫伏俊琏,上的是天水师专,多么令人羡慕的学校。当然,伏骐鹏的作文在我们班绝对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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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级中文一班 李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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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痴长俊琏学弟十春,如今已垂垂一老翁矣!然拜读大作,回首往事,依旧心潮难平。可谓:当年学潮呐喊声,夜阑犹入残梦来。祝福母校花甲后,枝繁叶茂上层台!七八级中文一班 李龙 2018.11.29

俊琏学友大作,情真意切,文采焕然,只是学潮一节,时间有误,应为79元月;且情节小误,前后不超过两天,白天上街游行,晚上即乘车西去,车上还广播了本人《告全国大学生兄弟书》,痛诉我们这一代人的坎坷求学经历,至今记忆犹新。

拓煤砖一事亦历历在目,我与刘盈昌,马志军,王效琦同学也干过,效琦原是司机,负责拉煤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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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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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先生大名,早有耳闻。依稀记得西北师大田家炳书院落成碑文,就是他撰写的。花了半个多小时,一口气读完,感慨丛生。先生好记性,40年往事,点点滴滴,五味杂陈。先生文笔朴实,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有如阅览一部人生之书。怀旧叙事有如平湖秋月,波光粼粼,波澜不惊。诗赋碑文犹如高山耸立,巍峨挺拔,气势如虹。敬佩其坚韧不拔之毅力,羡慕其丰厚渊博之学问。恢复高考后的77,78级大学生,乃聚集十年之久青年精英,当今中国政学商企各界掌舵者,皆为“文革”后这一批大学生,他们是国家的宝贵财富。为天水师院,西北师大培养出如此优秀人才骄傲,为伏先生的精彩人生喝彩,为会宁骄子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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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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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老同学在网上文版文上看见,非常高兴。你能不能记得?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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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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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既遂矣”这一句让我想起师大上学时候伏教授给我们在图书馆报告厅讲到《诗经·卫风·氓》“送子涉淇”、“淇水汤汤”、“淇则有岸”。说当年他去河南在淇水河畔,想到两千多年以前一位女子被弃过淇水河的苍凉无奈。当年是何等甜蜜,结果是何等凄惨。伏教授生于陇右,读于麦积山下于黄河岸边,工作很长时间也在黄河岸边的西北师大,只是没想到晚年的伏老为什么离开西北而“高就(漂泊)西南天地间”。这文章是不是也是思乡之作呢?曾经的师大学子祝伏教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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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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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酬勤啊,师兄。希望下一代也能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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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级中文系一班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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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校友写的文章,40年前的事历历在目。罢课起因是甘肃省78年新设张掖、兰州、天水、庆阳4所师专。当我们考入并上了一学期课后,教育部批下来却没有了天水师专,传说要按生源地把我们分流到其他3所师专,所以引发了79年元月的罢课游行事件。罢课歌的内容是“我们考的是大学,抛弃我们不应当,权力不容被剥夺,誓为真理而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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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鹃,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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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先生之学问,博大精深;先生之成就,有口皆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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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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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先生小我5岁,也可说是同龄人。那个年代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同感。吃炒面,进城步行,刮光头,睡草铺,当代班教师争工分。改革带来改变知识子命运、国家命运的恢复高考的喜讯,让多少有文化有志向的人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从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这,这代人为祖国的飞速发展起到了助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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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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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国四十年历史见证人,故今文字皆顺畅并纪述超于常然,大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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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治丹,西华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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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17岁求学的经历,不禁双眼湿润,心中涌起一阵阵感动,伏老师是遇到了很好的老师,所以后来也真切地对待他的学生。现在终于桃李满园,我们也幸运地开在伏老师的枝上,愿今后也能像伏老师一样带给学生美好的影响。愿老师生日快乐,身体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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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登顺,台南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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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老師,剛讀了你"大學的生活"一文,特別有感,今天是12/2想必吾兄會特別記住這日子,你大我兩歲,擁有相似的年輕生活背景,小時候陪父母下田,飲著河邊水的日子,歷歷在目。比你幸運的是我們耕著自己的田,我也只是國小偶爾去田裡鬧鬧玩玩罷了!上了國中,高中,父母捨不得我們浪費時間,也幫不上什麼忙,就讓我們少去田裡了!大學聯考第一年名落孫山,當年錄取文科只有百分之二十,雖沒有你困難,也不容易,一個村里也沒幾個大學生。父母省吃簡用讓我繼續補習,隔年順利考上文化大學英文系,但那不是我專長,所以就密集到中文系旁聽,有曾榮汾老師,劉文啟老師,陳新雄,許端容,陳光憲老師的課程,升上大二順利專系到中文系,一路讀完博士,1989年考上博士班,全台灣名額只有33個,文化大學招收七名。現在一年有一兩百位名額,難怪現在台北流浪博士一堆。我後來先休學兩年,去服義務兵役,回來後繼續學業。之後曾老師引薦參加教育部國語辭典重修工作,修完學業考完資格考,就回台南嘉南藥專任教,兩年後1995年順利拿到博士學位。19996年轉任轉任台南師院,後改制台南大學。沒想到任教二十幾年,台灣改革退休金,嚴格限制65歲服務滿35年才能退休,領六成退休金,惹得全台灣軍公教憤慨不平。有次跟學生聊天,學生局然哈哈大笑,說恭喜老師你還要30年才能退休!哇這學生太有才了,不知是恭喜老師還是恭維老師。看到伏老師文後許多留言,都說你是老先生,我真憤憤不平,那有老啊!我學生都要我30年才退休呢!想想在文化讀書的時候,看到潘重規老師七十多歲,上文心雕龍,古代小說,詩經,敦煌學,都是一堂課兩小時,站著一口氣講完,神采奕奕,高明老師也是,呵呵聲中,炯炯有神。我們那能稱老。我母親今年虛歲92歲,仍常要下田割草,我們那能稱老,呵呵呵!

以上心得,聊續貂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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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谈,新疆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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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老师真性情,晚辈甚是景仰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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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慧,复旦大学文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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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老师的求学之路,学生非常敬佩和惭愧。我要向老师那样,努力多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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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登峰,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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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师兄集真情、才气、灵性、哲思于一身,学问大,文章好,文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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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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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伏老师关于自己的求学经历的文章,好感动!田垄上读书的片段,心有戚戚!我收到邮局邮件(西华师大通知书)那一天,我还跟我爸爸在工地上干活,都是中午吃饭那会,我爸爸摩托车载我去邮局领取的。这些片段都被伏老师的文字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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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中华,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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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老师,刚刚读完您的回忆文章,感动得眼睛有些湿润。不知前天是您的生日,今天补上: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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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娥,兰州文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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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师兄弟姐妹,我也是被老师的文章深深感动才转到这里的,很多场景让人落泪,老师求学的历程和艰辛太感动人了,还有老师的记性。但老师说删除,不要传了,肯定有他的道理。那么,请大家听老师的,删除,别再传了。谢谢各位!感动得哭了。

·感谢命运的安排,我们能幸运地遇见大师!

·读老师的文章,描写场景跟真的一样。其中说到那个“言"字,我的家乡也用,今天早晨读了老师的文章才意识到这个字与它的意思。王伟琴。王师姐开会时的风彩,请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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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策划:党委宣传部

来源:文学与文化传播学院

编辑:王宁

责编:张宇

编审:傅建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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