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网络上使用频率超高的一个词,在微博和微信上频率最高。几乎可以用到任何地方:赞同时,呵呵,反对时,呵呵;又赞同又反对时,呵呵,不赞同不反对时,呵呵;高兴时,呵呵,难过时,呵呵;相聚时,呵呵,分别时,呵呵。
在表达欲言又止、朦朦胧胧、暧昧不清的情感时,“呵呵”最为恰当。几乎在任何一种场合、任何一种情绪下,你看到这个词时都可以找到合适的解释。
在一个微信对话中,当你的朋友使用“呵呵”时,意味着他可能对这个话题已经厌倦了,打算不再谈下去了,或者认为应该结束了。
如果涉及到争议话题,双方争论了一阵子,前进到了边缘地带,一阵沉默之后对方来一个“呵呵”,可能意味着虽然不同意你的意见,但这个讨论或争议不必继续纠缠下去了,彼此可以保留自己的观点,但是“呵呵”。
由此继续深入,“呵呵”可以用作一种心领神会的终止。例如,当你打不开一个链接时,有朋友说“大概是呵呵了”。“呵呵”在恰当时候出现,火候恰到好处,能够摆脱一个缠绕着你的话语线团;但在特殊关系中使用,必须小心谨慎,不然可能会令对方产生不快情绪,甚至产生裂隙和矛盾。
在一些状态不稳定的关系中,“呵呵”的出现可能如一颗火星子落在干草堆上。用词用语,时机恰当就有深刻感染力;胡乱使用,可能造成误解。
“呵呵”最早的出处
翻阅史料,“呵呵”最早见于《晋书·石季龙载记》。
十六国时期,后赵皇帝石虎的太子石宣妒忌弟弟石韬得宠,便派遣刺客杀了石韬。
临葬前,石宣“乘素车,从千人,临韬丧,不哭,直言‘呵呵',使举衾看尸,大笑而去”。
既然是“大笑而去”,
这里的“呵呵”当然就是笑声了。
“呵呵”本来是胡人之间流行的一种笑声,
入唐后,唐王室原本就有胡人血统,
加之采取了兼容并蓄的国策,
so,“呵呵”这种胡人的笑声也顺理成章地传入了中原。
《全唐诗》中出现了三处“呵呵”
寒山《诗三百三首之五十六》:“含笑乐呵呵,啼哭受殃抉。”
韦庄《天仙子》:“醺醺酒气麝兰和,惊睡觉,笑呵呵,长笑人生能几何。”
韦庄的《菩萨蛮》:“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大文豪也爱“呵呵”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宋代的时候,“呵呵”一词已经非常流行,欧阳修写信用“呵呵”不下三次,比如,在《与王几道一通》中写道:“几道未尝为此诗,落意便尔清远,自古善吟者益精益穷,何不戒也。呵呵。”
不仅如此,我们熟知的豪放派代表人物苏轼更是将“呵呵”用到了极致。
苏轼最喜欢在书信里用“呵呵”,在已经整理出来的书信中,他至少对别人“呵呵”了4次。
比如:
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与鲜于子骏》)
大概意思就是:我写的词虽然没有柳永的范儿,但是风格独立,也自成一家,呵呵。
我写词我骄傲~
不尔,不惟到处乱画,题云与可笔,亦当执所惠绝句过状索二百五十疋也。呵呵。(《与文与可》)
意思是:你要不给我的诗画画,我就自己乱画,然后写上你的名,还到法院告你答应了却不给画,让你赔250匹布帛。呵呵。
一枕无碍睡,辄亦得之耳。公无多奈我何,呵呵。(《与陈季常》)
意思是:只要晚上睡得好,和你的诗很快就能写出来,你难不倒我的,呵呵。
咳咳,言归正传。
一个貌似普通的流行词,在其流行的过程中,背后深藏着复杂的社会学、心理学意义。流行词还有一个特点,因为是正在流行中,没有足够时间沉淀下来,让词性稳定化,因此词性变化很快,甚至会在某些特殊情形下,向反方面蜕变。
在一片欢乐声中诞生的“呵呵”,词性变得越来越复杂,也产生了变异。随着各种新式聊天方式的出现,尤其是移动端聊天方式的迅速主流化,这个词由早期的快乐情绪表达,善意的应承,暧昧的态度,不置可否,变成了敷衍、冷漠、厌恶、难堪。
2014年网友投票选出年度最伤人网络热词,“呵呵”扎眼地排在第一名。一个之前相对积极的流行词,因网络聊天的爆发增长而词性不断退化,成了带负面因素的词——现在,你在聊天时要小心了,不要心不在焉地“呵呵”,免得某些多心之人对你产生误会。
有网友总结道:“流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在兴高采烈的聊天激流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呵呵”,本来意味着对话到了尽头,是到了垃圾时间,应该结束了,大家各自洗洗睡了。但网络聊天有一种奇特惰性伸展模式,你常常发现很难在合适的时间里有效停止。有人对话题产生厌倦或因为夜深感到疲劳,应该想办法刹车,让聊天慢慢减速。明智者就懂得:聊天到了尾声,双方该知趣地结束了。
但大多数人过分地沉迷于“聊天”的惰性流水中而不知止,撑着沉重的眼皮,进入聊天的鸡肋时刻。研究聊天行为会发现,严重依赖网络聊天,并可能产生聊天综合征的人,他们在网络中花费的时间很长,在聊天中用去了最多时间。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时,也实在地感受到了这种时间蜂窝的影响——不断响起的微信提示声,打破了写作的流畅节奏。你必须关掉提示音,进一步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甚至直接关掉手机,才能有效地完成工作。常常有人发现,如果你不“呵呵”一下,根本就无法切断两个人聊天话语的纠缠,那就像蜘蛛网一样,让你的时间管理越扯越乱。
“呵呵”伤人事件
当行则行,当止即止。人们觉得“呵呵”这个词伤人,多是因为不知止。关于“知止”,可以追溯到老子那里。《道德经》第九章云:“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人生要拿捏到八九分左右,能够在这个马上就要巅峰的时刻,或者已经到了巅峰的时刻,而急流勇退,需要极高智慧才能做到。高智慧者如范蠡,助越王勾践成功击败吴国后,携第一美女西施退居茫茫山水间不知所踪,最为被后世者称道。
聪明如“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天下刘伯温”,都没能真正成功地做到“身退”。今人芸芸,沉迷于各种诱惑太深,离“身退”太远,无可言说,只有“呵呵”。朋友间相互了解足够多,信息交换足够充分,聊天内容不在浅层中打转,而能进入实质性的表达中,则“呵呵”使用与否,并不会真正地“伤人”。
真正“伤人”的“呵呵”,是因为“聊天”双方已经出现了不恰当的延续。因为一个简单的聊天语气助词而产生了“伤人”事件,是网络时代最有意味的心理畸变现象之一。“聊天”是人类交流的一种主要的方式之一,有交流思想,增进情感,打发时间等等功能。
网络时代,人们用聊天软件可以快速而直接地与朋友非面对面地交谈,从而让原本相对珍贵的聊天时刻,变得过分频繁起来。如同日常生活中对物品价值进行评估一样,一样东西过分频繁地出现,其珍贵值就会大大地削减,从而产生价值衰减效应。聊天疲劳,甚至出现伤人的“呵呵”,也是很正常。
素材来源:诗词世界、天一阁、质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