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的雪化了,不是很彻底,多少有些残余。
凛冽的寒风没有吹绿柳枝,反而让虬髯的树干变得更枯黄了。
新的一学期就这样如期而至,波澜不惊,没有欣喜,有的只是忙碌。独自行走在这幅凄凉的景色中,一丝孤单,一丝落寞,还有一丝平静。
夜晚,偌大的校园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一两个人在过道走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到漫长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那头。哗哗的水声如同南方夜晚独有的暴雨,只是那样的清新舒畅,怕是难以在这个粗犷干燥的北方看见。今晚出奇地平静,竟没有一丝烦恼与蚀骨的思念前来打扰,只有满心的平和与宁静。明明前一刻思绪还剪不断、理还乱,这时偏就如此平静,到底是写作带来的安谧,还是夜晚本身的魅力,我难以知晓。
难道夜晚可以使人重生?但我毕竟不是夜行者,我想只是夜晚能使我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仅此而已。
十八九岁的花季,最容易陷入情网,不能自拔。不幸的是,我就是其中之一。美妙的幻想,真挚淳朴的付出与投入,对浪漫的无休止的渴求,时不时发发脾气闹闹别扭,最后以互相折磨后的妥协收场,这些构成了这个年龄阶段的爱情特征。只是这样的爱情是那么简单,那么真挚,仿佛五月的阳光,柔和而美好,充满着万物迸发的生命力。
于我而言,爱是一种必不可少的生命元素,没有它,就没有创作的灵感,没有它,生命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但是这儿的爱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厮守终生的,当然,能够与所爱之人白首不分离是极好的,只是人世间的事总是不全尽人意,变幻莫测,有些事,也并非人力可更改。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不能忘记你容颜。”只需一眼,便不能再忘记,这样的爱是纯粹意识上的爱,浪漫而诗意。《天使爱美丽》中爱美丽初次见到有着搜集投币照相机底片等一系列怪癖的羞涩男孩,便一眼认定她就是她的MR Right,由此开启一段温暖的爱情故事。只是我还没有这样的超凡脱俗,或许是真的缘分未到。
喜欢仓央嘉措,不仅是因为他的才情与风流,更是因为喜欢他的诗歌。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这首《见与不见》,曾经承载了我多少少女的心思与情思啊!年少的青涩与冲动,就因为那句“满肚子的不合时宜”,统统倾注在了这些荡气回肠的情诗里。 或许暗恋着隔壁班的某个男生,或许对新来的男孩儿怦然心动,在那个禁忌与羞涩的年龄,“见与不见,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是最好的自我写照。栀子花飘香的季节,夹杂着淡淡汗水的白色衬衫,始终不变的深色牛仔裤,喜欢着的那个男孩总会如期地出现在特定的地点。殊不知,没有表白的爱情已在两人的心中疯长,只是没有说出口的爱慕因为它的朦胧而变得异样美丽。
后来喜欢上顾城的诗,他像个孩子,又像个叔叔。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夏末的早晨清新而温暖,荷花仙子总思量着向哪儿送出她的莲子。绿的泛蓝的草沾满了露珠,悄悄地,种子从它身体里破出。簌簌的秋风划过长长的林荫道,叶子跟着起舞,合着一首诗,名字叫“秋天的私语”。少年时候的情窦初开,就那样静静得站着,身穿格子衬衫的男孩局促却故作镇定地倚在树干上,对面站着的是他羞涩的女友。风静静地拂过脸庞,就像一幅优美的画,十分美好。
我把你的誓言/把爱/刻在蜡烛上/看它怎样/被泪水淹没/被心火烧完/看它最后一念/怎样灭绝/怎样被风吹散。
每每读到这首《祭》,我的心就会抽搐般阵痛。如孩子般天真的顾城,他有他的蜡笔,可以随意画出天空,画出树叶,画出白云,他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纯真如他,怎会留下如此悲痛的笔触?殊不知,天真与任性的人最敏感,最易受伤害。我无法得知他是怎样将谢烨那美丽年轻的生命了解于那冰冷的斧头下,又是怎样的心思让他竟亲手杀死他深爱并曾经对她说过“就算全世界的门都对我呼呼关上的时候,你还会让我牵你的手吗”的人。但是他兑现了这句话,他随她而去。我感叹这种不顾生死的爱恋,它曾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我甚至向往那种不可捉摸的幻灭的爱情。于是十七岁的我急不可耐地写下了一首同名诗歌。
我的心/一个透明的杯子/你轻易地/把它摔成碎片// 嗒嗒的钟声/我的心在滴血/溅在地板上/像一朵朵玫瑰//灰色的猫/翻过窗户/把碎片与血嚼碎//你默然的站着/一句话也没有。
现在看当时的诗,只觉得幼稚,更像是无病呻吟。只是其中的纯真与深切的感受,却是在进入大学以来遗忘了的。再次体会当时的心情,却生出许多感慨:往事不可追,年华不可复,莫负好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