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鲁生：从民艺保护到传统工艺振兴

在近日举办的第十三届中国(深圳)文化产业博览会上，民艺保护与传统工艺振兴也成为关注和研讨的热点。在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创意中心分会场，就“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发展”举行了讲座，探讨了大家共同关注的话题。从民艺保护到传统工艺振兴，既有国家政策引领和社会文化自觉与自信的普遍基础，同时也为相关领域的教育发展、产业发展提供了新的机遇，提出了新的要求。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关注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着力建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从国民乡愁、工匠精神等文化内涵层面统揽城镇化建设与社会发展，为优秀传统文化的振兴发展提供了历史机遇。2017年1月，中办、国办印发了《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以中央文件的形式专题阐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作，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成为国策。《意见》深刻阐述了优秀传统文化传承的“重要意义和总体要求”，明确了“指导思想”、“基本原则”和“总体目标”，分析了“核心思想理念”、“中华传统美德”、“中华人文精神”等主要内容，从学术研究、国民教育、遗产保护、文艺创作、生产生活、宣传教育、文化交流等7个方面部署了重点任务，确定了“组织领导”、“政策保障”、“文化法制环境建设”、“调动全社会积极性创造性”等组织实施和保障措施，是我们传承发展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指导和遵循。3月，文化部、工业和信息化部、财政部联合发布了《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就促进中国传统工艺的传承与振兴，明确了10项主要任务，包括建立国家传统工艺振兴目录，扩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队伍，将传统工艺作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研修研习培训计划实施重点，加强传统工艺相关学科专业建设和理论、技术研究，提高传统工艺产品的设计、制作水平和整体品质，拓宽传统工艺产品的推介、展示、销售渠道，加强行业组织建设，加强文化生态环境的整体保护，促进社会普及教育，开展国际交流与合作。在一系列政策部署和推动下，我们要更深刻地认识从民艺保护到传统工艺振兴的规律和机制，从生活、生产和教育等方面加以落实和推进。

一、传统工艺振兴与日常生活

传统工艺来自生活，要实现在当代的复兴与发展必须厚植生活基础，在老百姓“过日子”的过程中实现传承、创造与发展。以民间剪纸为例，传统剪纸有比较强的生活功能，多用于民间窗花、鞋样、花样等生活应用中，所包含的民间传说、吉祥寄托、民俗事象等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如今，剪纸的艺术形态向公共文化空间拓展，在机场、高铁车站、商场等公共场所民间剪纸成为节日吉祥文化的象征，反映出今天的生活里人们对民间剪纸艺术仍有广泛的认同。所以，民间文艺的传承与发展必须扎根在生活的土壤里，切实考虑如何保护生活本体，传承艺术载体，鼓励和扶持创作主体，在更深层次上续存乡愁记忆、民间信仰、礼仪习俗、境界追求的精神纽带，提升民间文艺传承发展的内在动力。

应该来说，从生活出发，不仅要保护和扶持创作主体和传承人，做好重点保护和示范传习，还要进一步关注广大民间文艺的受众，做好普及宣传和推广，扩大队伍，增进认同。不仅要关注民间文艺本身，还要着力培育载体、厚植土壤，包括年节习俗、人生礼仪等时间载体，以及相关的传统村落、传统民居、庙宇宗祠等文化空间载体，还有与民间文艺发展水乳交融的歌墟集市、手艺劳作、乡戏娱乐等活动事项。比如要充分认识传统生活中节气以及与岁律相合的传统节日作为民间口头文学、民间戏曲、民间歌舞、民间美术、民间工艺等生成土壤的重要意义，进一步还原和培育传统节日里丰富的民间文艺内容，在当下生活空间中进一步充实民间文艺活动；要有计划地恢复和培育优秀民间礼仪，增强传统文化认同与情感维系，培育民间文艺的文化空间，保护民间文艺的丰富内涵。

具体而言，对具有鲜明民族历史文化特色但处于濒危困境的传统民间文艺的传承与活化，要加强文化生态基础研究，制定保护与传承措施，从丰富中华传统民艺存量、续存民艺母本、保持民艺多样性的意义上，促进濒危传统民艺的活化与发展。对与传统民间习俗、民间信仰和新时期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脉相承、有助于加深民族文化认同、增进民间文化凝聚、有助于丰富人民群众文化生活的传统民间文艺，要从文化建设意义上加以倡导和扶持发展，丰富乡村文化生活，增强民间文化创造力，延续匠心传统。对于发展基础较好、具有较好的传承与生产基础，并有望拓宽发展空间的传统民艺，要进一步丰富题材和品种，提升设计与转化水平，提高对城乡创业就业的促进作用，促进传统民艺在当代生活中的广泛应用。

二、传统工艺振兴与产业发展

当前，在“体验经济”、“众创”环境下，传统手工艺获得了新的发展机遇，成为重要的、富有特色的地方文化资源。其特点在于，符合生态环保需求，依托地方物产和自然资源，进行手工艺制作，无污染，是绿色产业；具有循环经济价值，手工艺原材料及产品可再生、可降解、可循环利用，生态高效；具有劳动力密集特点，有益于发展生产，促进就业；具有文化创意空间，特色手工艺反应地方文化传统，体现人文风土特色，融会当下创意创新，是特色文化产业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具有产业辐射效能，特色手工艺发展有助于带动当地民俗旅游、土特产加工、智慧农业发展，具有产业延伸和拉动效应。

通过调研我们发现，发挥特色手工艺文化资源优势，重点还要解决手工艺资源较为丰富的农村地区、少数民族贫困地区的“手艺脱贫”问题。我国农村和少数民族地区是民间艺术资源富集的地区，也是工艺美术产业的重要基地，具有产业门类丰多、品种丰富、分布广的特点，但长期以来，存量丰富且生活根基深厚的手工艺文化资源未得充分利用，手艺文化富庶与生活贫困并存，工艺精湛且极富特色的民族手工艺资源未能充分发挥应有的民生补给和文化效益。就此还要进一步搭建桥梁，健全手工艺公平贸易机制；建设“农村手工艺合作社”，发展龙头企业和农民专业户合作经济组织；创新农村手工艺金融服务体系，实施缓、减、免财税优惠措施；发展民族边远地区的手工艺品牌，促进手工艺产权保护和产权贸易；加强手工艺扶贫示范，探索建设“手艺农村”连锁专营模式；以及实施民族及边远贫困地区“传统手工艺复兴计划”，开展创意研发、交流培训等文化帮扶等。

与此同时，国家“一带一路”发展战略带来了新的机遇，可进一步打造国际工艺美术合作机制试点链，提升中国工艺美术品牌，辐射沿线国家。比如在广东、山东、福建、浙江、江苏、上海、北京等工艺美术产业发达地区，构建国家层面的工艺美术产业离岸文化交流中心，不仅可以生产具有本地、本国文化特色的文化产品，还能充分开发和利用外来的工艺文化资源和要素，生产独具特色的工艺商品，投向国外更广阔的市场，并由此逐步发展工艺美术离岸文化创新中心。同时，可以进一步打造国际工艺美术产业合作机制试点链，如“闽台两岸工艺美术区域合作试点链”、“以浙江为龙头的南太平洋沿线工艺美术区域合作试点链”、“以广东为龙头的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工艺美术区域合作试点链”、“以山东为龙头的东北亚工艺美术区域合作试点链”、“以云南为龙头的东南亚工艺美术区域合作试点链”、“以河南为龙头的中英沿线工艺美术合作区域试点链”和“以陕西为龙头的中亚工艺美术区域合作试点链”等工艺美术产业隆起带，设立外向型工艺美术合作机制试点区域，构建更加灵活的工艺区域合作机制，以点成链、以链带面、贯通全线，带动区域工艺美术合作交流全面开展。要进一步创建中国国家工艺美术品牌，辐射沿线有关国家，引导我国本土工艺美术企业品牌建设由追求质量向追求品质升级，高度重视工艺美术自有品牌的国家本土化经营与管理，通过合作与并购品牌提升国际化运作的能力，深层次发掘工艺美术品牌自身的国家气质，积极探索以用国际市场认同的语言诠释品牌的核心文化价值，进一步树立和推广我们的民族文化品牌。

三、传统工艺振兴与教育提升

有关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全国数以千计开办设计类专业的院校中，三十余所设有工艺美术专业，与其他设计艺术相关专业相比，工艺美术还具有老传统、老资格、老专业和新形势、新需求的特点，需要扶持和培育。尤其当下，工艺美术逐渐作为“大美术”融入创意时尚、旅游服务、艺术品收藏等各领域，手艺定制、手艺体验、手艺收藏成为一种新的生活与消费趋势，拓展工艺美术的创意发展思路，不断融入新材料、新工艺、新需求来创意生活，并使越来越多的手工艺元素应用到家居生活、公共艺术以及形形色色的日用产品中，是发展需要。工艺设计是其灵魂和根基，更多的人也将从中找到文化的共鸣并参与迈入工艺的复兴之路。高等院校工艺美术教育担负着发挥文化传承和实践人才培养的双重功能，既要广泛汲取传统手工艺造物的文化精髓，也要加强动手能力的培养，开展手艺设计和手工实践教学。

具体就有关人才培养理念和经验而言，“中国现代手工艺学院展”是个鲜明的例证。从2005 年举办首届展览，到2016年已成功举办9届。从最初的五校发起联展，如今有十余所院校加盟。；从历届展览主题看，从“传承与超越”、“传统与时尚”、“返手归真”、“精工造物”、“走进手工作坊”、“心手相印传承创新”、“生活之美”、“手艺的温度”到“本体与多元”，反映了十多年来中国高校手工艺教育的理念、思路和成果，也见证了社会崇尚传统工艺和倡导工艺价值的当代表达。从根本上说，我们的工艺美术教育要深入民族传统，深入民众生活，深入民间工艺实践，通过艺术创作和理论研究进一步带动工艺美术教育水准提升和学术水平突破，为传统工艺振兴发挥人才和学术支持作用。

再就“一带一路”跨文化对话交流战略而言，围绕传统工艺振兴计划，高校可进一步开展多方共建，建设工艺美术研发创新机构，促进人才培养、科研创新、学科专业建设与产业发展有机融合。包括以产教融合工程项目为载体，共建管理机构，共建精品课程，共建骨干队伍，共建实践基地，共建研究智库，加强工艺美术教学、科研与产业的贯通。同时，推动协同育人，建设工艺美术人才培养高地，以培养大国工匠为重点，完善人才培养方案、教学计划与课程标准，培养传承传统、融入生活、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使之在创作内容上更加注重对历史、文化、社会形态的理解和认知，在创作形式上更加注重对材料肌理、技艺、视觉规律和国际化语言的感悟与把握，在工艺过程上更加注重对道器关系、精工细作、程序技巧、手工与机械等的打磨与专心，在产品作品功能上更加强化对环境、消费品位、生活关系的把握和引领等，形成适应工艺美术产业升级以及产业融合所需的“大国工匠蓄水池”。

总之，从民艺保护到传统工艺振兴，体现了全社会对民艺价值以及传承发展规律的认识与实践不断深化。我们要处理好保护、传承与创新、衍生的内在关系。其中，保护是基础，要突出原汁原味，续存文化薪火；传承是关键，要兼顾个体与集体，全面构建传承体系；创新是发展，要扎根当代生活，重塑民艺文脉；衍生是传播，要积极探索新技术、新经济、新业态条件下跨界融合的多元发展路径。以人才培养、产业发展、生活美学复兴助推包括传统工艺在内的民族文化传承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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