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眼看世界 | 加斯顿的超级大展，为何宁可推迟到2024年，也不取消？

今年夏天，原本应该有一场涉及4家大型美术馆的超级连环大展开幕，贡献给一位美国艺术家：菲利普·加斯顿（Philip Guston）。

影片《菲利普·加斯顿：传奇一生》官方截图，迈克尔·布莱克伍德制作公司，1980。2017 Michael Blackwood Productions

却因为展览的内容和新冠疫情的叠加而被迫推迟。延后举行的时间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直接从2020年推迟到2024年。

展览名为“现在是菲利普·加斯顿”（Philip Guston Now），原定于美国国家美术馆、英国泰特现代美术馆、波斯顿美术馆、休斯顿美术馆进行巡展（起初因为新冠推迟了8个月，改在2021年2月在伦敦率先开幕），展品共有125幅油画以及70多幅素描，从抽象表现主义的油画到职业生涯中期的人物塑造，全面展现这位已故美国艺术家的职业生涯，是过去15年里，规模最大、最为重要的一场回顾展。

加斯顿的作品"Riding Around,' 图片拍摄于2014年德国汉堡的Falkenberg

前面提到的“展览内容”原因其实是因为加斯顿作品中描绘了3K党人物，这个主题在他2世纪30年代开始的一些作品中非常突出。

在一份四馆联合发表的声明中这样说道，“直到有一天，我们认为菲利普·加斯顿作品核心中的社会和种族公正这一强有力的信息可以被更清楚地解读”，我们才会举办这场展览。

Philip Guston, Riding Around, 1969.

THE ESTATE OF PHILIP GUSTON/GENEVIEVE HANSON/COURTESY HAUSER & WIRTH/PRIVATE COLLECTION

位于华盛顿的美国国家美术馆的一位代表补充道，展览的组织者们担心这些“令人痛苦的”作品画面可能会被“误解”。

“我们觉得有必要重新规划这个项目，我们可以引入额外的观点和声音来塑造我们向公众展示加斯顿作品的方式。”

显然，美术馆对于2020年发生在美国的事件是有所顾虑的。

关于种族，关于新冠。

Philip Guston, The Studio, 1969.

THE ESTATE OF PHILIP GUSTON/GENEVIEVE HANSON/COURTESY HAUSER & WIRTH/PRIVATE COLLECTION

谈及展览延期，《纽约时报》援引了加斯顿的女儿穆萨·梅尔（Musa Mayer）的话：

“(加斯顿)敢于揭露白人的罪责，以及在他少年时代就目睹的种族主义恐怖中我们所共同扮演的角色。这应该是一个清算和对话的时候。这些画作见证了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风险不在于看菲利普·加斯顿的作品，而在于看向别处。”

Philip Guston, Open Window II, 1969.

THE ESTATE OF PHILIP GUSTON/GENEVIEVE HANSON/COURTESY HAUSER & WIRTH/PRIVATE COLLECTION

推迟展览的决定也遭到了包括尼科尔·艾森曼（Nicole Eisenman）和马修·巴尼（Matthew Barney）在内多位艺术家的联名抨击。他们签署了一份联名信，信上除了有900多位公众的签名，还有一些著名的非裔美国艺术家的签名，包括洛娜·辛普森、查尔斯·盖恩斯和斯坦利·惠特尼。

他们指责这四家机构在为展示加斯顿作品的“深度和复杂性”逃避责任。

“他们对观众的思想缺乏信心。而且他们其实也意识到了，要让博物馆的参观者想起今天的白人至上主义，不仅仅是向他们讲述过去或哪里发生过的事情，也应该提出博物馆本身令人不安的问题——关于它们的阶级和种族基础。”

“掩盖3K的形象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适得其反。”

根据Artsy的数据显示，在2019年以前，人们对加斯顿作品的需求一直相对稳定。从去年开始，加斯顿作品的问询数量比2018年上升了78%。

Philip Guston, Blackboard, 1969.

THE ESTATE OF PHILIP GUSTON/GENEVIEVE HANSON/COURTESY HAUSER & WIRTH/PRIVATE COLLECTION

回过头来，我们要问：能让四家英美重要美术馆宁可推迟4年办展，也不直接宣布取消，加斯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菲利普·加斯顿，1913年6月27日出生在加拿大，1980年6月7日辞世，是美国极为重要的艺术家，被誉为“美国先锋派抽象表现主义绘画的领军人物”。

菲利普·加斯顿在其位于纽约市的工作室，1957年，摄影：Arthur Swoger，图片版权归艺术家及豪瑟沃斯所有

加斯顿的父母在逃离俄罗斯的大屠杀后来到了美国，这里为他们一家九口提供了一种庇护，但在这个新的国家生活下去，也十分艰难。

1919年，加斯顿随父母和8个哥哥姐姐搬到洛杉矶，希望生活能够得到改善，然而却遭遇了另外一个危机：

当时一部带有种族主义倾向的、名为《一个国家的诞生》（1915）的影片出现。在洛杉矶的试映仪式上，打扮成3K党成员模样的演员被雇作广告宣传员。

这部影片导致了3K党在美国全国的风行。

1930年，加斯顿开始创作巨幅作品“Conspirators”（阴谋家）。画面中描绘了三名3K党成员聚集在神秘的建筑元素之中，他们低着头，双手挥舞着棍棒和其他武器。

菲利普·加斯顿在纽约工作室学校教书，约为1970年，图片版权归艺术家及豪瑟沃斯所有

三年后，这幅画在洛杉矶的斯坦利·罗斯书店展出。但是这幅画不久就被警方的一次行动彻底毁掉了，当着加斯顿的面。

这个事件发生的前后，3K党已经在奥兰治县占据了主导地位，一些高级公民官员加入了该组织，以暴力方式推行种族主义和本土主义意识形态。身为犹太人后裔的加斯顿自然也成了这些人攻击的目标之一。他看到了3K党的活动，对自己的亲眼所见你感到震惊。

“他不仅是一家逃离俄罗斯大屠杀的第一代犹太移民，”加斯顿的女儿穆萨·梅尔说道，“在更大的意义上，他致力于在任何发生的不公正和非人道的事情上作证，并记录下来。”

影片《菲利普·加斯顿：传奇一生》官方截图，迈克尔·布莱克伍德制作公司1980。2017 Michael Blackwood Productions

不少人深为加斯顿的抽象作品所震撼，认为那隐约中透着莫奈的影子；当马克·罗斯科看了他的抽象作品之后，认为他是“最会讲故事的人”。

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美国文化特征：看到的便是得到的理解。

菲利普·加斯顿《无题（城市的希望，医疗中心壁画）》1935 – 36壁画，图片来源：菲利普·加斯顿艺术资产，豪瑟沃斯

上世纪60年代，纽约取代巴黎，成为了艺术世界的中心。菲利普·加斯顿以及他在纽约画派的其他同伴成功地让欧洲相信，抽象表现主义就是未来的趋势。

然而，在1962年，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为加斯顿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回顾展后，他渐渐对纯粹的抽象主义感到了厌倦。

随后几年，一方面，沉重的暗色调、灰暗的形象逐渐在加斯顿的作品中占据了主导;另一方面，他似乎有意识地从繁华、喧嚣的纽约艺术圈中抽身而出，一直在伍德斯托克的工作室进行创作，直至过世。

60年代的美国，经历了剧烈的社会动荡，充满了刺杀与暴力、民权运动以及反战抗议。曾经的抽象主义大师，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似乎做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对外界发生的所有的不公平、暴力、血腥、丑陋的现象并不无动于衷，相反，他如此激烈地愤怒着、呼喊着、回应着，而手中的画笔，是他唯一可以倚仗的武器。

在加斯顿看来：“绘画和雕塑是非常古老的形式。它是我们这个工业社会里，唯一一件个体可以独自完成的事情，不仅用我们的双手，还可以运营我们的大脑、想象，或许还有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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