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兜 冉冉 摄
望 地 书
——写给麦兜
冉 冉
我们叫你麦兜
麦兜——
你的名字有熟果的芳香
风的轻快
我们只知道你生于冬天
却不清楚准确的日子和时辰
也许是最冷的凛冬子夜
因为你如此贪恋被窝和笑声
眯缝起双眼
你顾盼的神情多像我劫波度尽
我爱你柔软的大耳 金色的绒毛
爱你粗壮而又羞怯的小小腿
尤其爱你粉红圆润的舌头
当它舔舐伤口和灯光时
就像我轻轻敲打键盘
信心
信心是你历经多世累劫
仍然相信能够遇见我
信心是你走过万水千山
依旧确信能够遇见我
信那未曾遇见 将会遇见的
信 就一定能看见
麦兜
我的耳朵像春风一样张开
我听见了你喊桃花雨水的声音
喊大路小路的声音
喊家和我的声音
你的叫喊神谕一样简洁沉静
天黑下来
天黑下来
我们三缄其口
我含着三个字
你含着宽大的舌头
你要学会品尝舌头的苦
那滋味能生成百味
我爱你 麦兜
我品味这仨字的色香时
世界已重新排列
虽然还不是我们喜欢的模样
当我们蹲下 像一对守护的石狮
黎明跃出鸟巢
霞光从身后打开大门
我爱
我爱早醒时的清明
和下意识的念诵
(其间夹杂着你的鼾声)
我爱念诵时的散逸
你唤来的阴影重叠我的阴影
清晰的纹理是我们的由来
也是归宿
(你摇头摆尾像否定之否定)
我爱挣扎中的迷惘
苦厄中的沉沦
短短一瞬
像去地狱深处打了个滚
一双快脚 加上十条快鞭
想慢都不行
(你的吠叫增添了往返的活泼)
我爱每天的坚持
每天的书写
此刻没发现心仪的句子
那就继续 或许它就在附近
(窃笑啥 难道你嗅到了蛛丝马迹)
打望
他经常去那家杂货店
衣兜揣着火柴
他是一个父亲的儿子
一个儿子的父亲抑或老师
他懂得的高过了男人的平均线
经历的超逾了寻常的生与死
一路上晕车 晕脸 晕电话
只有烟让他清醒 每当他划燃火柴
太阳就从西边出来
有时他会夜以继日地抽烟
一支紧接一支
那实在是难熬的日子 堆放在
额头眼角的全是火柴
瘾君子的沉默易燃易爆
好在他吞气忍声
一次次渡过了难关
有时 燕子从他口中翩然而出
阳台悬挂的衣物随之翻飞
你冲着九曲回环的因果高声大叫
我则回到客厅理顺一塌糊涂的线团
余醉未消
诗人和醉汉哀悼过的一切
如今又翻转过来
气体酒佯装成黄鹂
宝石的酒杯缀满枝头
再喝一杯 亲爱的朋友
甘洌的酒不容易上头
每一个挚友都优雅仁厚
每一个挚友都是MM
她飞花 玫瑰就躲进苞芽
月光也藏进细沙
能喝白酒的那个也能喝
红酒 啤酒 鸡尾酒
他调酒的灵感时而来自欢乐
时而来自伤悲 多数时候来自醉
一个醉汉 腿脚迷蒙
眼神儿不听使唤
鼻舌和耳朵却异常灵敏
他痴迷于即兴且尽兴的创作
那一刻 他是个得意洋洋的调酒师
更是个忘我的人 那一刻
他的自我碎成了花蕊
一些飘进痛 一些飘进痒
剩下的全都飘进了骨头
再喝半杯 醉汉就成了诗人
诗人就成了蝴蝶
失控的诗人最擅长高飞
飞得越高 越有戒律
飞得越高 身体越稳
不要怠慢那些宿醉者 麦兜
也不要怠慢那些被忽略的
半醉半醒的诗人
平等地给他们慰藉和问候吧
对他们温柔地叫两声 鞠个躬
在夜风中扬起友善的大尾
望地书
望天书读得太多了 麦兜
把目光收回到大地上来
你鼻下那株植物叫鼠尾草
草尖张着翅的叫蜻蜓
因为翅膀太薄太透 羞赧的它
替鼠尾草细叶芒和百子莲飞
替蜗牛和小蚂蚁飞
被飞过的草挂上了更多露水
被飞过的蜗牛和蚂蚁
写出了更黑更美的甲骨文
蜻蜓飞过山巅
它代草儿问候枝头的雏鸟
深谷的小溪
亲爱的鱼离得太远了
浅浅的表情如粼光一闪
麦兜 翅膀上下有乾坤
身体内外皆学问
当你凝望一只蚂蚁
其实是在凝望生命的广大
当你谛听一只蜗牛
也就是在谛听自然的回声
噢麦兜 再瞅一瞅
你爪边和身后那些狗尾草
那是千万只狗狗亮出的旗帜
上面写的全都是——
亲爱的……谢谢你
日行一程
我没有的 你有
你没有的 我有
不是每对伙伴都有这么幸运
适应我是你的伟大
改变我也是你的伟大
可我只是发现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像你一样安静耐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日行一程 如日拱一卒
麦兜 我们总是从大路转向小路
岔路口你嗅到前世的记号
我得见时间拐出脚趾
苦难引领着我们
奇险将我们带向逻辑之外
每个时刻都吉凶难测
不过这没什么
因为咱俩踏上的
是独一无二的旅程
有时你跟我的心猿赛跑
意马却率先到达悬崖
沿途我们都在包容错误的风景
瞧 那些站在电线上的雀鸟
它们正竖起羽尾 叽叽喳喳
调侃脚下的飞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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