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念
□莫晓松
我非常喜欢观荷、画荷,为此还曾养荷。明王象晋在《群芳谱》中这样介绍荷:“花生池泽中最秀。凡物先华而后实,独此华实齐生,百节疏通,万窍玲珑,亭亭物表,出淤泥而不染,花中之君子也。”
荷花盛开时充满了内在的活力,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但花总是要凋落的。当繁华落尽,季节由盛夏渐入秋天时,荷却展现出生命的另一种壮丽。而后到了冬日,荷叶落了,只剩枯梗,就像点线造就的优美符号,有一种铅华洗尽的简洁。所以多年来我一直特别喜欢荷。
《荷塘清雅图》 莫晓松作
一泓池水起涟漪
一个炎热的黄昏,我于倦意中迷醉。一泓池水的涟漪,把波动的心事夹杂着远处杂乱的脚步声一起变奏。荷塘里到处是绿了的心思,叶子上滚动的水珠散发出幽幽的香味,把我带到荷的世界,沉沉地滑落在荷塘中。我被这眼前的世界所消融,幻化其间,不能自已。于是,我的画笔似乎被这荷塘控制了、牵引了。在无法走出的境界中,整个人的身心都被淹没在荷之深处。荷韵成就了我的心气,也成就了我画中的清雅幽香。我任凭心灵随着这朦胧的馨香起伏,让花魂香韵在心中久久回荡。
花为我生,我为花在
当雨季来临,夜风吹去了梦里的曲折,我来到晨莲刚刚睡醒的池塘。阳光从荷塘边的树丛中斜射过来,照在池塘中最红、最艳的那朵莲花上。周围全是沉睡的暗影。我感受到了宋人笔下“出水芙蓉”的艳丽。这一瞬间,我的思想被一团浓重的色彩所摄取,心际装满了莲的光辉,一种圣洁走进我的心中,光芒四射。此时,物我交融,心化于其间:花即是我,我即是花;花为我生,我为花在。这种存在是一种自在,心自明、花自开。我驱动着心,游走于一枝一叶的井然秩序中,获得一种超越尘俗的衷情。之后,在这自然的心动和冲动的表现之中为我的心歌泣、鸣颂。这一次,我静静地看着阳光斜射在我身上,心中出现了一轮太阳,禁不住心波荡漾……沐手净心,为一朵荷花造像荷花,就像佛下莲座那样高雅而安详。它以朱砂的沉稳,给庄严而祥和的瑞相再添光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清净微妙。我在绘画时力求表现出佛界对莲花的挚爱,表现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世界。我把佛国的清虚化为清透的心气,把用色的层次脱略到简而又简,使之还原于本真如常的姿态。于是眼前如佛,心花成佛,其觉慧就成为灵魂净化的源头。我常常为一幅将成的画作而双手合十,去朝拜来自内心的觉悟及感动。
《荷塘秋韵》 莫晓松作
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
枯荷在生命的历程中尽显神奇,时光的转换燃烧了它最后的生命,只有凝固才是一种新的姿态、新的象征。朴茂、沉雄的生命,并不是从艳丽中求得,而是从瘦淡中获取。枯能生奇,奇为何在?灵气往来也。它竖立在那不被人知的地方,把皱褶的躯体畸变成多角的形状,于是就有了雕塑一般的神采——凝固而沉静、坚质而粗砺。大自然的精魂被风干了,风干成一句诗、一段话。我解读着这一切,尽我所能把它的凄美留驻纸上,去感动与我有着同样感受的人。
圣洁、高雅的女性气息
如果说荷花代表着传统意义上的圣洁高雅,那么它的原体就是女性的气息。这种气息有着永恒的审美价值,其柔美的寓意将成为我永远关注的对象。在艺术进程中,荷花无论是消溺于历史的遥远空间,还是存活在当今的时空之中,都必然成为中国人喜爱的植物,一种可以抒情且能达意的瑞祥植物。荷花是优雅、圣洁的象征,美艳而不失简约、高傲而不乏娴静,一股女性的秀丽和柔美在开放中吐露清香。画者用心处,便是自得;而能使他人感动,亦为心灵的相互照应。
当一棵不知名的嫩草伸长脖子好奇地看世界时,世界的顶端应是一朵朵洁白的莲花。也许小草解释不了荷花与白云的区别究竟在什么地方,于是我就以小草的愚稚看待这如画的世界。在这里,单纯和无知是一样的,所有的睿智都不及这纯朴的天性。有时,我就是用这份单纯来作画,画我的认识以及那些莫名的感想。凭着一颗纯朴浑化的心,我感受着来自泥土的芬芳,享受着来自头顶的莲香沐浴,进行一次心灵的净化,而后皈依。
莫晓松,1964年生于甘肃陇西,1986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美术系。现为北京画院艺委会副主任、中国画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工笔画学会常务理事、北京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美协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春到红墙》获全国当代花鸟画艺术大展金奖。作品先后参加全国第七、八、九、十届全国美展及百年中国画展。出版个人专集及合集多部。
(来源:《中国书画报》国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