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途孤旅林风眠（十三）

心力交瘁离开国立艺专

艺术院改成杭州国立艺专后，打算新开图案教育专业，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授课教师，林文铮建议到东京看看。林风眠认为这个想法可以一试，他先托日本东京驻杭州领事馆领事米内山庸夫从日本找来了斋藤佳藏，斋藤到校后，建议他到日本再考察一下那儿的美术教育。

1930年暑假，林风眠和潘天寿、李树化、王子云、袁惠辰一行5人，由斋藤陪同到了东京。他们不仅参观了日本工艺美术学校等地方，还举办了杭州艺专教师的画展，但因林风眠身体不适，他们提前回了国。这一年，蔡元培离开了教育部。1934年，林风眠又完成了揭露黑暗社会三部曲的第三部作品《悲哀》，画面左侧是一个男子双手托起一个瘦弱的少年，右侧是两个男子抬起一个死去的女子。据说林风眠和朋友胡也频、丁玲见面后不久，胡也频在上海龙华遇难，于是林风眠在悲愤和痛苦中创作了这幅作品。

1937年1月，《东方杂志》发起“中日问题”笔坛会，林风眠在笔会里写下这样的话：“中日过去的一切悬案，征诸过去张群与川越之迭次交涉，可知凭外交途径是清算不了的，要清算只有付之一战。”又云：“在中日悬案未清之前，我们民族即使想与东邻握手，东邻给我们的不是同情的友谊，而是无情的敌视的剑锋！所以，为实现与东邻互相提携，我们只能先用大炮震醒它的耳朵，用刺刀刮亮它的眼睛，然后英雄般地同它握手——这样场合的提携才是可行的。”这番言论发表不久，“七七”卢沟桥抗战爆发。“八一三”日军侵占上海后，杭州形势危急，林风眠立即通知在法国探亲的夫人、女儿回国，然后把家安在上海的法租界。他安排夫人做一些事情维持生计，自己则决定率领艺专师生向内地迁移。此时，正是艺专建校十周年之际，学校原来准备搞一次规模很大的校庆，然而虎狼来了，课桌和课堂都将不复存在，哪还有校庆一说？1937年11月5日，在日军登陆杭州湾的时候，林风眠带领师生员工和家属200余人，还有图书、教具等分乘几只大木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杭州。上船之前，林风眠还对看门的工作人员说：“一定要把门看好！”

经诸暨、金华之后，他们到了江西贵溪，把学校安在一个教堂里。一天夜里，学生罗工柳、彦涵、卢鸿基误听说林校长第二天要和学校几位负责人乘坐汽车去长沙，让学生们自己解决交通问题后到长沙汇合的消息，没有经过调查和了解，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其他学生，有的学生先是拔了汽车的气门塞，然后把林校长和林文铮请了过来，二林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他们正在想办法让师生早些赶到长沙呢！1938年，他们到达长沙后，教育部指令杭州和北平艺专的师生赶到湖南的沅陵合并（此时北平艺专已从庐山到了沅陵）。林风眠一行到沅陵后，在鸭溪选了一处上课的地方。这时，张学良因“西安事变”也被囚禁在这里。当年因为少帅的一句话，林风眠在北京艺专免于一难，于是他冒着危险去看望了张学良，以报当年的一句话之恩。

经过半年的流徙生活，因开销不断，杭州艺专已经难以为继，只好和北平艺专合并，改校长制为委员制，林风眠为主任，北京的常书鸿、赵太侔为副主任。两校合并后矛盾日益突显，常常因为一点小事争执不下。北京艺专因学生、教师较少，花费不多，经费充足，林风眠便让赵太侔拿出一些钱作为办学之用，赵说没有钱，不拿。不久便发生了“八凶闹沅陵”的事件，即八位教授联名写信给林风眠让其辞职离校从而让赵太侔接任。这八人分别是王曼硕、李朴园、王子云、雷圭元、王临乙、刘开渠、李有行、庞薰琹，其中有的还是林风眠的学生和同事，如今公开出来倒戈，让林风眠心寒至极，只好辞职去了武汉。

林风眠离开艺专后，学校风波迭起。罗工柳、彦涵、卢鸿基商量后，决定第一个要打击的是这八个教授中的带头分子李教授。彦涵带领杭州几十名同学找到他的住处，朱德群出面把他拉了出来。李教授吓得脸色苍白，连说对不起林风眠先生，学生们让他立即辞职，离开学校。李答应辞职，彦涵让他写了字据，不到一个星期，李教授便匆匆离去。其他教授也自知理亏，吓得躲了起来。

但是，艺专究竟谁当校长的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两校学生搞了一个公开大辩论。彦涵指出，教授们的信是张道藩授意写的，正是张道藩（时任教育部次长）和教育部的策划才逼走了林校长，接着又拿出李教授辞职时写的字据，北平艺专的学生沉默了。后来教育部答应学生们的请求，仍让林风眠回校主持校务。林风眠回校时，学生们燃放鞭炮列队欢迎。此时，赵太侔也辞了职，八名教授中的其他几位也大多回到学校。不久，学校又出现了第二次“倒林”风潮，尽管学生们主持正义把风潮平息，但林风眠感到实在是心力交瘁，说不好日后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于是4月12日，他向教育部长陈立夫第二次递上辞呈，离开了国立艺专。

林风眠（左一）一行在日本考察

来源：《中国书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