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复兴声势背后的国学“汉学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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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国学复兴的声势颇为抢眼,并引发了一些Ji烈争论,比如:复兴国学是不是等同于复古?是不是在宣扬民族主义?是不是要排斥西学?中国有无国学大师?国学是不是可以快餐化和大众化?尽管
 

近年来,国学复兴的声势颇为抢眼,并引发了一些Ji烈争论,比如:复兴国学是不是等同于复古?是不是在宣扬民族主义?是不是要排斥西学?中国有无国学大师?国学是不是可以快餐化和大众化?尽管争论的双方唇枪舌剑忙得不亦乐乎,但国学复兴作为一个既定的事实和潮流,却已呈不可阻遏之势,盖“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国人对国学有内在的需求,引导可也,反对则大可不必。

在古代,国学既可以指全国性教育管理机构,比如《周礼》上所说“掌国学之政”的国学;也可以指全国性最高学府,比如《新唐书》上所说“孔子庙于国学”的国学。近代以降,西学日盛,一些学者如章太炎等人,遂以“国学”指代中国固有的思想学术来对应“西学”。因此,“国学”也往往被称为“中学”或“旧学”,相对应的则是“西学”或“新学”。当下常说的“国学”,即是指中国固有的思想学术。

《左传》上说:“国于天地,有与立焉。”意思是说,一个国家和民族要想自立于世界,必须有自己的价值信仰和文化体系。依此而言,国学是中国之所以为中国的根本和根基。事实上,最先倡导国学而且蔚为一代国学大师的章太炎,对国学也正是作如是观:“夫国学者,国家所以成立之源泉也。”因此,国学复兴的一个必然使命应是续接中国文化传统,回应中国现实问题,实现国人的文化认同、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促进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并为人类文明作出更大的贡献。

国学的使命也是国学的真精神。因为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经史子集,无论是诸子百家还是三教九流,其旨趣从来都不是什么风花雪月,也不是为学术而学术,更不是为稻粱谋而学术,而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价值承担和现实关怀,用宋儒张载的话说,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把国学仅仅当作一种知识或者一个学科,从而加以知识化、对象化的处理而没有真精神的担当,则只能是徒具国学之表而无国学之实。而这,正是国外“汉学”的一个问题。

“汉学”与“中国学”虽然都可以用英文Sinology一词来表述,但实际上两者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汉学”流行于欧洲:16世纪中西交往之后,有些欧洲传教士把一些中国文化理念和典籍介绍到了欧洲,进而在欧洲出现了中国文化研究亦即“汉学”。“中国学”开创于美国: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一些美国学者致力于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和社会现实问题,目的是培养“中国通”,为美国对华关系提供情报资料和训练人才——尼克松访华前夕,翻阅的正是著名汉学家费正清的《美国与中国》一书。当然,笼统地看,“中国学”也可纳入“汉学”的范畴。

汉学家把中国思想学术要么当作实验室中的试验品进行观察和研究,要么当作博物馆里的木乃伊进行参观和凭吊——美国著名汉学家列文森的《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一书,正是把儒家文化看作是“博物馆里的展品”,认为它是僵死腐朽的东西,不再具有任何的生命力和影响力。职是之故,“汉学”永远无法进入中国思想学术的内核与实质,汉学家永远体会不到中国人围绕国学所产生的焦虑与痛苦、徘徊与迷茫、分歧与争论。因为,国学对于中国人来说,无论是打倒还是重建,就是自己的精神世界和文化生活;而“汉学”对于汉学家来说,都是一个异质的文化“他者”,是一杯可以仔细品味的咖啡或红茶而已!

当然,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要求国外的汉学家承担起“国学”的真精神,但我们却不能不警惕国内国学的“汉学化”。事实上,国学的“汉学化”远则可追溯到 1917年胡适提出的“整理国故”和40年代周宪文提出的“把中国文化送进博物院”,近则可见证于各个大学内文史哲专业了无生气的国学教育。如今,一些知识分子虽然学富五车,但却仅仅把国学当作招牌或饭碗,羡慕乃至效法国外汉学家的研究方法和价值理念,甚至是表里不一、知行相违,焉能推动国学复兴?焉能成为国学大师?要知道,20世纪上半叶,国学大师群星灿烂交相辉映,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他们不但满腹经纶,而且还以继承和恢弘国学的价值和理念为己任。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无不如此——王国维甚至为中国文化之沉沦而殉身!

孔子说:“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或许,我们不必忧虑于国学复兴的声势不够,而是应该警惕国学复兴声势背后的国学“汉学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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