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文铮,北京人,蒙古族,北京外国语大学1993级意大利语专业校友。北外欧洲语言文化学院副教授,意大利语教研室主任。中国翻译协会对外传播委员会意大利语翻译研究会秘书长,中国艺术研究院书法院特约研究员。
研究方向包括意大利语语言学、意大利文学、比较文学、翻译理论与实践、中西方艺术史论、明清之际中西方关系史、中国书法艺术、中国戏曲与曲艺艺术等。
2012年意大利总统授予文铮意大利共和国“骑士之星”荣誉勋章,表彰其多年来为中意文化交流及意大利语言文化推广做出的贡献。2014文铮老师获得北外首届“桃李有言——最受学生喜爱的教师”称号。2016年获“北京市师德先锋”荣誉称号。
近年来,先后出版各类著作、教材40余部,其中译著《质数的孤独》获2011年意大利最佳翻译作品奖,《新视线意大利语系列教程》获2016年中国非通用语科研成果教材类一等奖,翻译作品《七堂极简物理课》获出版人2017书业年度翻译奖。
来到文铮老师的会客室时,老师还在与学生们讨论着学术上的问题。我们在一旁静静等待的同时,也悄悄观察着老师的神态举止。灰白发色,架着眼镜,文质彬彬;言语之中感情充沛,很是健谈,风度翩翩。彼时阳光正好,会客室四壁藏书,老师学生混坐在中间的大长桌两侧,气氛融洽,不时传来老师爽朗的笑声。自由浪漫的气息在会客室中充盈,采访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拉开了帷幕。
“是语言选择了我”
文铮老师是在1993年高中毕业以后通过单独招生考入北外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语言选择了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当年北外的单独考试还是只考察语文和英语的,而当年文铮老师恰好数学最薄弱。为了规避高考,更为了规避自己的数学短板,文铮老师选择北外,或者说“被”选择,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及至来到北外,文铮老师仍不敢说自己是个好学生。“那时候我经常翘课。到现在我都还觉得,无课可翘的学生不是好学生嘛。但我翘课并不是为了去玩,而是会跑到其他学校去听课听讲座。到现在我还是鼓励自己的学生们发展自己的兴趣。在大学里面,这才是最重要的。”
老师在北外求学的时候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在改革开放的时代脚步之下,越来越多的毕业生们下海从商,去挖掘属于他们的第一桶金。然而文铮老师却不一样。1997年,文铮老师从北外毕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校任职。深究其毕业后留学校当老师的原因,第一是家庭的影响,文铮老师的爷爷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所以文铮老师从小就很了解这一行业并且很想从事这个行业;第二,老师这个行业具有理想主义的色彩,能够把自己的见解和知识传给自己的学生,为社会做贡献,培养祖国的人才;另外,老师和学生之间有着相对单纯的关系,人际关系比较简单。就这样,文铮老师没有过多纠结便完成了从学生到老师的身份转换。
好老师,“坏”学生
作为一名优秀的讲师,文铮老师谈到教学经验,感受颇深。他认为主观上来讲,作为老师最重要的是必须能抓住学生,每堂课,都要当做一个舞台,当做老师自己的舞台。冷场是很让人痛苦的,所以和做好一个好演员一样,老师也需要努力做一个好的气氛调动者,做一个刻板的只知道读幻灯片读讲义的老师是万万不可取的,那样的话只会让学生昏昏欲睡,没有半点效率可言,课堂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虽然意大利语不是什么大课,可能很少有机会能上公众性的大型课,但是文铮老师当场就给我们保证,只要让文铮老师上课,一定不会出现睡一半走一半的现象。在文铮老师看来,这样的老师是非常失败的,必须要很重视和学生的交流。当老师当久了以后,对学生的反应都会特别敏感,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潜台词,要能根据这些信息随时调整上课风格,上课内容等等,这样才能充分地调动学生的积极性。
对于意大利语的教学,文铮老师也总结出了几点经验:首先要嗓门大,语言要抑扬顿挫,不能一直一个调说话,会让学生更枯燥,所以老师不仅仅是一个教语言的教书匠,更是一个心理学家。在讲专业知识时,也要在课堂中间穿插一点其他有趣的内容,让学生变得高效率。课堂上必须有笑声,而且要把握好这个节奏,知道怎么让学生欢乐,什么时候让学生欢乐。正如上面所说,一个成功的老师就是一个成功的演员。再有,在学语言的课堂上,老师的任务绝对不是把手上的讲义念完就可以,学生必须要说话,而且要达到高效率,高吸收量,老师要能让学生们都自愿来上课,和学生们有很好的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文铮老师认为老师不能从好学生中选,要从“坏”学生中选,这样的老师更能了解学生们的心理,与学生的关系更好。
小语种,大视界
文铮老师作为北外欧洲语言文化学院的副教授,不仅在教学上经验丰富,更对欧院乃至全校的小语种人才培养有着独到的看法。
在就业时,语言专业的学生常被人质疑“没有专业”,也就是没有可以赖以谋生的一技之长。可文老师却不这样认为,他告诫我们,任何专业学好了都能发挥其价值和意义,语言更是有其不能取代的地位。为什么很多机构企业宁愿来招一个语言专业学生而不是有专业背景的学生?首先语言的学习就赋予你一种能力与气质,在面对问题和处理问题的方式上与别人区别开来。同时,语言最重要的功能就是沟通交流,获取信息。就像解说一场世界级的球赛,不可能只安排一位懂球的解说,还得有人了解当地的语言文化,两相配合才能解说得精彩。专家很多,可是失去了第一手的信息和资料,“专家”也只能是难为无米之炊。老师还提到了他之前的一位学生在本科毕业后赴意大利跨专业学习精算的经历。在国外留学,最大的障碍不是专业背景,却是语言交流。可见语言是绝没有人们想象中那样简单的。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专业”恰恰是北外学子们的优势所在,因为每一次在做翻译或是做同传时,都需要接触新的知识,做更多的知识储备,保持终身学习的良好习惯。
而针对“译而优则仕”的说法,文老师也是持批驳态度的。“认为学语言的搞外交是门外汉,这绝对是对语言专业的误解。”事实上,学习一门语言,就包括要去学习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包括学习怎样与另一种文化进行交流。也正是这样扎实的基本功积累,才给了北外学子们在外交舞台上昂首挺胸的底气。”
文铮老师的话无疑是北外学子们的强心剂,在小语种中学出大视界来,文铮老师本人正是最好的榜样。
中学西用,道益弥坚
尽管从大学开始学习外语,文铮老师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却是从一而终的。他常说,不了解自己国家的文化,去了解其他国家的文化更无从谈起。
“记得当年我刚进大学报到时,还是穿的中山装、布鞋,戴怀表的。不是要显示自己身份特别,只是觉得这样才是我心目中大学生的模样。”文铮老师从小对传统文化感兴趣,喜欢语文,甚至还动过去学考古的念头。然而造化弄人,从未想过学习外语的文老师却学起了意大利语。尽管如此,老师也未曾放下对传统文化的学习,更是凭借对中意两国文化的深入了解,充当起了文化交流使者的角色。这几年,老师常邀请一些国内学界名流去意大利举办讲座,让远隔欧亚大陆的意大利人民对中国文化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谈及中国文化的国际化,文老师的口吻热诚而充满信心,却又常常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老师热爱中华文化的方方面面,从京剧曲艺到书法绘画均有涉猎,朋友圈中也时常见到他的诗词练笔或者京剧台词翻译。然而,老师也严肃地指出,对于中华文化传播的现状,不能一味乐观。人们在推广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常常在内容和形式两个方向上陷入误区。在内容上,倾向于用通俗易懂的东西来代表中国。比如经常跨国演出的京剧,时至今日外国友人对其了解仍是非常有限,局限于打戏、猴戏这样一些浅显的、“我们认为外国人会感兴趣的部分”,而忽略了文化价值更高的部分;而形式上,过分的“热心”则让这些本应视若瑰宝的文化遗产“有失身价”。仍然拿京剧来当例子,帕瓦罗蒂来中国演唱时一次在人民大会堂,另一次在紫禁城,而京剧走出国门时却从不挑剔演出环境,甚至连路演都会同意演出;虽然是秉持着“普及京剧”的良好初衷,但未免会让人对艺术失去应有的尊重之心。
“就好比你学古典音乐,乐谱上的符号是什么语言?绝大多数都是意大利语。想要学识谱,就必须去学习意大利语。现在我们常常想着把中国的东西翻译到外语里面去,可是有很多东西是翻译不了的,为什么不直接用拼音呢?说到底,还是民族自信心的问题。”
作为一名语言学者,文铮老师以他渊博的专业知识使人深深折服;作为一名文化交流使者,文铮老师对于中外文化本身和交融问题上的看法也让人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君子之道,望之俨然,及之也温。老师以“铮”为名,显得锋芒毕露;然而交流之中发现,老师待人处事却是尔雅温文,锋铮之处只显示在思想深度之中。
得从吾师,吾之幸也!
本文转自北京外国语大学校友会